手执镰刀的收割者
在黑暗中一直等待
他嗅到了馒头的香气
觊觎着生死之间的游离
父亲的兄弟
昨日申时溘然离去
在喝了一顿白酒之后
在喝完了三服中药之后
在巡视了他的蠢蠢欲动的土地之后
在巡视了儿媳妇不曾隆起的肚皮之后
在呵斥了狗的狂吠之后
在呵斥了鸡驴们的粪便之后
在直不起他的佝偻的腰之后
在捶打了他的病腿之后
他躺下
被镰刀收割走
父亲的兄弟
昨日申时安然离去
他的大儿子在远方的大城市无根寄居
他的二儿子刚刚出去找活计
他的小女儿去年新嫁了女婿
他的相濡以沫的老妻正在清扫堂屋地
他躺下
再也不起
父亲的兄弟
是和父亲根系相连的兄弟
跟父亲一起偷玉米长大
跟父亲一起扛锄头出地
跟父亲一起出席村里的婚丧嫁娶
跟父亲一起把一顿酒席吃到昏天黑地
跟父亲一起在数九天为爷爷碹墓地
那一次
他差点被埋在爷爷的坟里
父亲的兄弟
并不是父亲的亲兄弟
他们一直以彼此为荣誉
每年清明父亲都会以各种借口
留在他满是牲口气息的大院里
婶婶会把土鸡蛋炒得香气飘三里
每年秋罢父亲的兄弟
会扛来山药绿豆新黍温热的气息
兄弟俩盘腿促膝
说不尽存了多年的老去的话题
父亲轻轻掸去他兄弟裤脚的泥
……
母亲暗淡的语气
报告了这样一个消息
她说脖颈疼痛又加剧
她说父亲喝酒多了劝不得
2017.03.19火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