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治毒·下》

药王仔细查看了伤口，把脉后，问道:“冷将军中箭后，你们是怎样处理的？"

云霄说道:“当时知道箭头有毒，拔出箭后，我先用手挤压伤口，再用嘴吸，将毒液弄出，用火烧伤口，然后用清水清洗，再剔骨刮毒……"

药王点点头，说道:“你排毒的方法是对的，只是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箭头都是在蛇的毒液中泡过的，万一你嘴里有伤口，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云霄笑道:“当时也顾不上了。我在山里呆过，见过的蛇也多，只是这种症状，就不知是哪种蛇的毒？"

药王道:“这箭毒当是几种蛇毒混合在一起的。你看，冷将军的脉博慢而无力，应是中了金环蛇毒，再看伤口处尽是血泡和水泡，应是竹叶青……"

“这如何是好？"青青连忙问道。

药王走到户外，青青也跟在身后，孙思邈摇摇头，轻声叹道:“我刚才探脉，冷将军内脏出血，身体极为虚弱，我开点中药可以止住出血，并清除体内瘀血。只是这蛇毒虽经处理，但仍有少许留在骨中体内，且已有二十余天，毒液已扩散，要救将军性命，难呀！况且，即使救下性命，恐怕也是个废人了。"

青青听完后，笑了一笑，说道:“难就好，怕就怕没有办法，如此看来，先生还有良策！"

“有一种奇特的蛇，不知出自哪里。黑色的底子，白色的花纹。如果这种蛇碰到草木，草木全都干枯而死；如果蛇用牙齿咬人，没有能够抵挡蛇毒的方法。捉到后晾干，把它作成药饵，以毒攻毒，可以去除腐肉，治疗毒疮，杀死体内的虫子。现在，我们只能用它来试试了。"

“哦，我知道这蛇是哪里的，这蛇来自永州。柳叔有一篇文章《捕蛇者说》上写了，我看过一遍，依稀还记得。"

“哪个柳叔？怎么写的？"

青青说道:“柳叔就是柳宗元呀，与风哥的父亲同在朝廷做过官。他的那篇文章是这样写的:‘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我们去各药堂看看、找找，这药饵很贵的。另外，青青，我们最好能抓几条活的，药效会更好。晚上，你把那篇《捕蛇者说》写下来，我看看，研究研究。"

青青点点头，吩咐众人带足银子去各药堂寻找。

到了黄昏时分，众人回来，一无所获。

云霄对青青说道:“这坐堂先生都没听说过这种蛇，只有一个在金玉堂的刘大夫，以前在皇宫是御医，现在告老还乡。他说这蛇叫蕲蛇，有剧毒，头呈三角形，背黑褐色，头腹及喉部白色，散布有少数黑褐色斑点，叫念珠斑。尾部侧扁，尾尖一枚鳞片尖长，称角质刺，俗称佛指甲。它的尾巴锋利如刀，向上翘，又叫尾利钩，当蕲蛇被逼得无路可走时，就调转尾利钩，破腹自杀，死的时候眼神也不变。蕲蛇虽毒，却是名贵中药，是皇上指定进贡的珍品，极其珍贵。民间购买，一钱至少一两银子，平民百姓享用不起，药堂一般也不备这种药，所以很难买到。”

青青问道:“那你有没有找他买一点？"

云霄摇摇头，说：“他说他手里没有这种药材。”

青青又问:“是在金玉堂吗？”

云霄点点头，说道:"对，金玉堂，就在城东南角。"

出了节度使府，青青纵马向城东南奔去。金玉堂门已关，青青用力敲门。门半开，出来一位老者，一身锦衣狐裘，精美华丽。

“在下青青，拜见御医刘大人！"

“有什么事？"

“我夫冷风是征西大将军，奉旨讨伐逆贼吴元济和李师道，现在两贼被擒，冷将军却误中毒箭，危在旦夕，须名贵药材蕲蛇才能解毒。"青青开门见山说道。

“蕲蛇是贡品，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享用这种珍贵药材。再说，在太医署我也只负责诊断，并不制作御药。"

“大人行医，悬壶济世，普救患者，不应该有庙堂与江湖之分。况且冷将军是王贵妃表弟，地方团练多的是，都想建立功名，这次冷将军应征讨伐就是王贵人在皇上面前推荐的，所以远在岳州的冷将军才能披挂上阵。如今王贵妃正得皇上恩宠，希望大人看在这份情面上出手相救，到时王贵妃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不然，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青青把事情的两面都说了出来。

“王贵妃是哪里人？"御医故意问了一句。

“东安县人。"

“嗯！"御医点点头。

青青见状，紧跟着说:“这蕲蛇在民间想必是有价无市，冷将军却是例外，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既是朝廷命官，建了大功，同时又是王贵妃表弟，也算是皇亲国戚。大人若是医活了他，到时，冷将军向贵妃要些药材回来，双倍偿还大人。或者大人您出一个价，我全买下来，怎么样？"青青看着刘御医说道。

“既然是贵妃表弟，就不谈钱的事情。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全拿去吧。"御医返回金玉堂，从木架最高层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瓦罐，打开罐子，铺开一个包袱，将罐子倒空，只见十几个白纸包裹。

青青拾起一个，折开白纸，一条干枯的蕲蛇盘成圆饼状，没有霉斑和虫蛀，也没有变色。青青大喜，连声道谢，掏出十两金子，交给刘御医，再将包袱背上，跃身上马，拍马离去。

“如果这蕲蛇是活的，以毒攻毒，药效会更好。"耳后传来御医的声音。

当晚青青将二条蕲蛇研成细粉，早晚用食蜡给冷风送服。青青将剩下的蛇干泡在米酒中，密封数天后，每天分早、中、晚和睡前各饮用一次。

淄青离京城比永州近，第二天，青青派云霄赶往京城，想方设法弄些活蕲蛇来。

云霄拿着刘御医的荐条来到太常寺的太医署，用重金购买了六条活的蕲蛇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三天后，云霄将活蛇带回来，交给药王。

药王指着蕲蛇对青青和云霄说:“这东西可真是个宝。蛇卵可以清凉解毒、滋阴补肾；蛇胆可以清热解毒；蛇肉可以攻疮毒；蛇鞭可以补血养精；蛇蜕也可以治疗诸疮肿毒、解毒清热；蛇毒可以制成解毒丹，只是……"

青青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蛇毒性太强，五步即可死人。老夫老了，动作不比从前。"说完，药王看着青青和云霄。

云霄点点头，说道:“以前在深山，我见过别人捕蛇，取毒液，在天鲜配酒楼，我也杀过蛇。就让我试试！"

云霄右手抓住一条蛇的蛇颈，左手拿一个瓷碗塞入蛇口，蛇一口狠狠咬住碗口处，毒液从毒牙排出来。总共取了六次蛇毒，云霄坐在地上，右手很是酸胀，脚也有点累。

“碗里差不多有4钱毒液（1钱相当于3克重)，少是少了点，到下次取毒还要半个月时间，先做一个解毒丹应急。"药王说道。

东厨，云霄将一条大蛇放入袋中，捂紧袋口，将袋子用力往地上甩几下，然后将蛇吐了出来。那蛇卷缩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霄将蛇放在砧板上，左手按住蛇颈，右手用刀砍掉蛇头。手朝上拿起蛇尾巴，脖子朝下，将蛇血滴入一个放了盐的碗中，用竹箸搅了几下。再用刀划开蛇肚，取出蛇胆和一排蛇卵。扔掉内脏，清洗后，开水烫皮，剥皮。

那一长条白花花的蛇身在砧板上扭动，快刀直落，云霄将蛇身砍成姆指长一节节，将皮也切成一段段，把蛇肉和蛇皮分开放入铁盆里。

青青将蛇卵用盐渍后，加米用文火熬粥，煮好后一勺一勺喂给冷风吃。

第二天上午，青青将蛇胆蒸熟，逼着冷风吃下去，下午又做了一份椒盐蛇皮。

第三天清晨，青青对冷风说:“风哥，今天我为你做一道大菜，菜名叫龙凤大补羹。"

青青宰杀一只老母鸡，备好淮山16钱，构杞子16钱，桂圆肉5钱，陈皮2钱，生姜2钱，青葱5钱，黄酒、细盐、熟猪油、胡椒粉各适量。

在砂锅里加清水适量，加入生姜片、淮山、桂圆肉、陈皮，煮沸后，将纱布袋包裹的蛇肉放入砂锅中，加入黄酒，文火焖煮一段时间，捞出纱布袋，撕下蛇肉，成丝状投入汤内。

然后砂锅中加入母鸡肉和枸杞子，再次煮沸并烹上黄酒，改用文火焖煮半个时辰，捞起鸡肉，去骨撕成丝状，依旧投入砂锅再煮沸。

最后加入细盐调味，淋上熟猪油，用细糯米粉勾芡二次，再撒上胡椒粉。龙凤羹已成，色泽鲜艳、香气四溢。

香味早已从东厨飘入卧室，冷风摸到床边缘，挣扎着靠在床头上，睁着一双金鱼般大眼晴，四处张望着。

吃一口，滑嫩滑嫩，冷风露出笑容来。

青青坐在床上，一边喂羹，一边看着冷风，边看边笑，看到最后却是泪水流了下来。冷风脸上不似以前那般焦黑，血泡也慢慢变小、变少，伤口处已愈合，不再渗血，人也变得有精神，只是眼球依旧肿大，双眼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