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又该如何对待人生?生与死的课题到底该如何面对?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想过这些问题,但背后的哲学思辨却很难说得清。
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透过小女孩帕洛玛的视角巧妙地诠释了这些人类共性问题。匠心独运地情节设置,意味深长地台词展现,让这部1小时40分片子的思维张力和深度达到至高的境界。人们不得不审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帕洛玛11岁,她家境优渥,他们一家和其他5户家庭同住在高级公寓楼里,过着所谓富人的体面生活。然而体面遮盖下人生的荒诞让她厌恶, 她说: “可我早就知道,人的一生如同在鱼缸里,在这个世界里,大人们像窗户上的苍蝇,用一生在浴缸里撞来撞去。” 。于是,她决定在165天之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远离这种荒诞。但在那之前她不会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而是要完成自己人生的珠穆朗玛峰:拍一部自己的电影。
她相信:她死后会成为尚未成为的自己,而她想死去,不是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是因为她相信命运的安排。
她开始用爸爸给她的一部摄像机记录生命最后的165天。在她的镜头里,我们看到人性的虚伪和冷漠,也看到人性的善良和温暖。而生命的意义,也只有我们自己能够定义。
妈妈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她对着植物讲话,不让猫出门,也不让门房进家门。十年来一直在进行精神治疗,坚持服用抗焦虑药物,她认为治疗是有效的,但十年来的治疗和神经质的表现说明了一切。
爸爸是国会议员,在他眼里,事业胜过一切,对于家庭,他是冷漠的。连家里两只猫的名字都是国会和议员,可见一斑。
帕洛玛的姐姐是敏感而又矛盾的,她极力避免像妈妈那样神经质,又极度渴望变得比爸爸更优秀,生活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战斗,她内心的竞争意识太强,什么都想赢得胜利。而帕洛玛对此评价: “总想赢得胜利就得打败别人。”可以说,大部分人都和姐姐一样,但我们意识不到,因为成功营销早已深入我们每个人的骨髓。
在这样一个氛围奇怪的家庭,帕洛玛是孤独而又古怪的。她会大方地纠正大人的错误,而不是假惺惺的表示赞同。在有人说围棋是日本人发明的之后,她告诉他围棋是中国人发明的,国际象棋是要打败对手才能存活,而围棋的棋道是让自己活,也让对手活,重要的是如何布局,而不是置对手于死地。她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明辨是非。大人则更多的是附和他人。
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都被教育的很好,竞争成为我们生存的常态。然而,我们多数只把围棋当作了一种兴趣,却始终无法领会围棋棋道的奥秘。
她很少和家人说话,总是躲起来,就像她隐藏真实的自己那样。
直到她开始接触门房米歇尔.勒妮,一个庸俗肥胖的50岁独居寡妇,有一只猫作伴。她发现勒妮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她和荒诞的富人夫人们不一样。
新搬来的邻居小津格朗的出现再次打破了帕洛玛无聊的生活,他和帕洛玛在电梯上聊天,还邀请帕洛玛和自己的小孙女一起玩耍,一老一少一起聊天,他们一起聊勒妮,聊她在这个荒诞世界里的独特和优雅。
来自上层社会的小津格朗和帕洛玛都对勒妮这个看门人产生了兴趣。是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勒妮不为人知的一面,而这一面让他们刮目相看。她的桌上放着一本日本作家古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工作之余,她会随手翻翻。她不识字,但她的家里有一个隐秘的房间,里面的书架上放满了书,她经常把自己藏在这个狭小而又安全的空间里思考人生。她能和小津格朗说出托尔斯泰的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他送了她《安娜.卡列尼娜》之后,她欢欣鼓舞。甚至能在小津格朗家看到京都山的画之后,随口说出:京都山的颜色像红色布丁。而这句话正是出自小津格朗很喜欢的电影《宗芳姐妹》的台词。
帕洛玛说勒妮让她想起了刺猬,浑身竖满尖刺,像一座真正的堡垒,内心深处其实很细腻,性喜孤独,而且异乎寻常的优雅。也许生活中我们都是刺猬,但多半不怎么优雅。
也许更是因为,本质上,他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才会互相理解和吸引。
来自上流社会的人除了虚伪的假面,都没有灵魂的共鸣,而这个看门人,就像小津格朗在邀请勒妮时所说:人可以有两种身份。看门人是一种表面的身份,而内心她是一只优雅的刺猬,可以和小津格朗这个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精神交流的灵魂伴侣。所以他邀请她去家里吃饭,一起看喜欢的电影,在生日时请她作伴,甚至告诉勒妮他们的关系可以成为勒妮的想要的任何关系。
而帕洛玛在认识勒妮以后,就完全被勒妮所吸引。她喜欢呆在勒妮家里,而不是自己家里,她喜欢在勒妮家不被打扰的宁静;她喜欢和勒妮呆在一起,开心地听她讲自己的故事,把她放进自己的电影里;她是那么喜欢勒妮,以至于她告诉勒妮:她决定长大以后要成为看门人。其实,她想成为的不是看门人,也不是勒妮,而是像勒妮那样的人。这个表面粗鄙低调的女人成为了帕洛玛的朋友,甚至妈妈都惊叹在家不说话的孩子会和勒妮这样的人说话。和勒妮度过的时光总是开心的,生活的荒诞也仿佛离她更远了,她还为勒妮精心绘制了贺卡,她甚至,不想自杀了。然而,在一个如常的早晨,勒妮突然遭遇了车祸。
对这栋楼里的上流社会来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看门人的死亡,这只是一件小事,没有人会为了她的死而悲伤落泪。他们甚至不用正眼瞧她,看见她也不会认出来,因为她只是一个看门人。就像勒妮在穿了小津格朗送的新衣服新鞋两人一起出门吃饭时遇到楼里的住户一样,勒妮惊叹自己如此大的改变那位夫人却根本没有看出来,小津格朗笑着感慨到:她没认出你来,那是因为她从来不看你。而在帕洛玛家的邻居去世的时候,他们可是哭得感天动地呢。
小津格朗为勒妮盖上了眼睛,这个男人还刚刚为找到灵魂伴侣而庆幸呢。帕洛玛躲进角落哭泣,她才刚遇到一位知心的朋友,她的生活才刚刚好起来。这只优雅的刺猬,她才让两个人的生活变得美好起来,她的生命却又在此刻戛然而止。她再也见不到她爱的人了,也见不到爱她的人了,没错,死亡是悲剧。
大人们通常不接受死亡,但帕洛玛明白死亡却是最平常的事。避而不谈不会避免死亡,只是掩盖事实而已。她虽难过,但她接受勒妮的死亡,她知道勒妮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她说: “重要的不是死亡,也不是在什么年龄死去,而是在死亡的那一刻,你在做什么。生与死的形式并不重要,生的时候应该要心怀梦想,追逐繁星,攀登属于自己的珠穆朗玛峰,而不是像金鱼那样把自己的一生困在鱼缸里;生的时候应该选择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小津格朗的孙女一样继承既定的命运;生的时候应该像勒妮那样做一只优雅的刺猬,而不是荒诞的金鱼。当你做你有意义的事情的时候,连死亡都会成为你生命的价值。
当勒妮死亡的那一刻,她正准备好去爱。她的一生,只是一个看门人,但她的生命意义远比那些高高在上的金鱼人深远。她的死亡,正叩问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我们到底要如何生?如何死?
金鱼和鱼缸在片中富有象征意义。一开场,帕洛玛就用金鱼在鱼缸形象地描述了人们生活的荒诞,而她自己也是一条挣扎的小金鱼。随着自杀计划的展开,帕洛玛用药片结束了金鱼的生命,在马桶冲水的一瞬间,金鱼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烟消云散,也仿佛暗示着她对自己生命的期待。当金鱼再次出现在勒妮家的马桶,并被勒妮温柔照顾的时候,也预示着勒妮对帕洛玛生命的救赎,她并不知道帕洛玛的自杀计划,但帕洛玛放弃了自杀,仿若金鱼重生般对生命燃起了希望。
勒妮无疑是这部片的灵魂人物,她的两个身份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映照。看门人反映这个世界的荒诞和冷漠;优雅的刺猬反映人生和死的意义。我们可以像勒妮一样,用一种身份生存,而另一种身份让我们的生命更有价值。
如果有人问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的答案可以是:成为一只优雅的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