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一名蔑匠,这是一门古老的职业。他擅长将刚直的毛竹、青竹编织成各种精妙绝伦的手工竹艺品。小时候,大人们春种秋收的背篼就是爷爷用竹亲手编织的。
自我记事起,便总能在竹林中瞧见爷爷选竹时的身影。选竹是编织竹艺品的首要步骤。爷爷手里提着一把专砍竹的弯刀,每看中一棵就会用刀背去敲一敲竹身,听一听,要清脆刚强的声音才能被挑中,据他说,要3年以上的竹子才够好,竹节长,细致柔和,有韧劲儿。
他先卯足劲儿的摇一摇被选中的毛竹,分离竹梢,再向手心吐一口唾沫,搓一搓,然后捏紧刀把,照着30度的斜角用力的砍下去,绕着竹身砍下最多4刀,便听见"吱呀"的一声,3米多高的毛竹摇晃倒地。爷爷左手抬起被砍的那头架在肩上,右手的弯刀已经将竹节上多余的小枝桠尽数砍去,直到留下一支光溜溜,直筒筒的竹身,他才将这"战利品"拖回家去。
爷爷将3米多高的竹身用小锯子拉成几节,便于后面的操作,锯好后,接下来就是我最喜欢的步骤剖竹。爷爷抬起一端竹头,另一端抵在墙上,用弯刀轻轻的在竹口砍一下,上下一别,竹身顺着刀口乖乖的裂开,竹身裂开的声音尤其好听,像不间断的鼓声,轰隆隆的一路而下,及其震撼动听。如果你在场,一定能体会到"势如破竹"的真正含义。
爷爷熟练地将竹身对剖再对剖,剖成手指宽的竹条,又将破开的竹条边缘用刀来回地刮上几遍,将锋利的毛刺磨掉,他说这样才不会伤到手。
砍、剖、锯、拉、劈是一名蔑匠的最基本功。
竹条在爷爷灵活的手上来回翻转几下,竹皮便被顺利的劈开来,这就是直接用来编织竹艺品的主要材料蔑条。细、软、有韧劲儿是它的特点。能把一根完整的竹子劈成各种各样的蔑才能称之为一名合格的蔑匠。
爷爷将劈好的蔑条铺在地上,开始编织背篼的底部。而我就兴致勃勃的将爷爷剥剩下的竹片用小刀拉成笔芯般长短粗细的小竹棍,再搓去竹棍上的小毛刺,就成了我幼时最喜欢的玩具竹签。手里捧着一大把竹签能吸引邻居家的小孩竞相玩耍,聚精会神的蹲在地上玩抽竹签,一玩就是大半天,直到饭点了才不情不愿的散去。
待我制作完我的玩具时,爷爷也早已经将背篼完成了一大半,只差锁边口了。锁边、楦棍、缠边都是收口工序,但要使背篼口拿在手里舒适,不扎人,又牢固耐可是最不容易的,俗话说"篼底好起口难收",通常光锁背篼的边口爷爷就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
一个背篼编下来,爷爷的手上也会被蔑条拉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所以本来就粗糙的双手经常会包着好几块药胶贴。
编完背篼后,剩下的蔑条还有着许多的用处,可以用来编制放菜的筲箕,晾晒食品的簸箕,或方圆周正的筛子等……
爷爷竹编手艺远近闻名,每次编好还没来的及背去镇上卖,就被抢购一空,甚至还有上门预定的人。
我们长大后鲜少干农活,自然也不将背篼看的重要。但每逢在街上看到小摊小贩卖的塑料藤条编制品时,总也忍不住的用手掂掂重量,试试感觉,虽然五颜六色的藤条很夺人人眼球,但却没有爷爷亲手编织的翠绿工艺品那么巧夺天工,那么亲切怀念。
如今,爷爷身体不如从前健朗,但这份职业他依然不弃。如果说最初他用蔑匠这一职业谋生,那么现在,他是在用蔑匠这一事业创造,这样的孜孜以求的精神在我看来弥足珍贵。我想,爷爷的这一生,一定也会因为蔑匠这一事业而熠熠生光,灿烂夺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