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九块钱姑娘
胡适先生说:“世间最可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更教人难受。
01
我上高中那会,每间宿舍要住12个人,人多影杂,因此总是有同学隔三差五地丢东西。
高二文理分班后,我很幸运地和十多个高一同学继续同班。另外还有一个是初中同学,叫沈虹。
在那个班级里,沈红唯一的熟人就是我。当时觉得她在新班级挺孤单,我也就有意识地和她走的最近。
开学当天晚自习,学校广播里通知各班同学都自己去打印室领取教材。沈虹拉着我一路小跑,夏天的夜风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沁入心脾,那是有限青春岁月里,最值得回味的一抹清香。
怀抱着书本返回教室的路上,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并肩而行。两个人的影子被被拉得好长,她突然回过头无比深情地对我说:“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我的情绪被她的话所感染,人啊,往往就是不能经受别人华丽的感激,因为这会带给我们一种做好事的膨胀感,会让我们情不自禁,想要对别人更好。
下晚自习回寝后,我前脚刚踏进寝室,后脚就把爸妈早为我买好的两份饺子送了一份给她。
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02
后来,我们的关系越发密切,两人时常形影不离。所以,我们便和班主任申请成了同桌。
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幽默的小老头,上课特别喜欢点人回答问题。
沈虹的数学特别差劲,每次考试都只能游离在及格的边缘,而我在初中当了三年的数学科代表,数学是强项。
因此每节课她都需要我写好每道题的解答过程,以免她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一无所知。
每次数学课,我们之间总是进行同样一个循环。
老师讲完基础知识,“好,今天的知识点讲完了,接下来请同学解答课本习题,从第一小组第一位同学开始,以Z字的顺序接下去,现在第一个同学。”
“快点快点,把过程写出来,只有八个人就轮到我了,”在第一个同学回答问题时,沈虹就开始着急。
我一面演算着解题过程,一面漫不经心地回复她,“你别急呀,还有这么多人呢!”
“快点快点,只有五个了。”坐下一位同学她就死命摇一下我的胳膊。
“在写呢,你别碰我行么大姐。”
于是她只能强忍下内心的忐忑,“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快点。”
……
前面八位同学都回答完毕,我也正好写完解答过程,赶紧把草稿本甩给她,“给!”
老头扶了扶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酝酿了足有三秒钟,“下一位,沈虹。”
“老师,这道题的答案是1,因为……”
“很好,正确,请坐,下一位。”
一落座位便听见她长长的舒气声,好似从刀山火海中重拾一命。
03
每天在这样的愉悦中度过,日子倒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期末将近。
沈虹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月,被人偷了手机。
当时我们都是滑盖或者翻盖机,而她的是一台智能机。才买半年不到就被偷了,也不敢和家人说,整个人无心学习,一直在哭。
那天夜里,室友忘关阳台门,寝室吹来阵阵寒风,半夜十二点我被冷醒。听见门外妖风肆虐,和着室友若有似无的鼾声,让我紧了紧腋下的被子。
准备再次入睡的时候,却听见墙壁那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哭腔,我大着胆子睁开眼睛环顾周围,看到对床铺位被子半开着,床上没有人。
起身穿鞋走到厕所。通过窗户洒进来的光亮,看到沈虹一个人坐在厕所旁的水池槽上,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瞬间,我真的特别心疼她。
那个时候总是如此容易同情,看到人受伤,会痛于己,渴望给人帮助,渴望给人温暖。
我安安静静把肩膀借给她哭了一会。她开始情绪激动,说着说着就哽咽不停,后来慢慢地,就没了力气。
我借着窗户的一小点光亮找到她洗脸的毛巾,淋湿拧干,给她擦干净鼻涕眼泪,然后拉着她去睡觉。
她大概也是哭累了,按我的去做,最后要上床睡觉时,她突然转身抱住我,“多亏这个时候还有你。”
“没事的,一定会找到的,我们先睡。”
在她被偷手机的那段时间,其他的朋友都没安慰过她,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旁人往往感受不到痛苦。
而我因为把她当特别好的朋友,所以把它当做自己丢了手机般去关心。每天安慰她、为她出谋划策。
一个星期之后,她的手机找回来了,偷手机的人不太高明,光明正大把手机存班主任那去了。于是生活又回归正常。
04
期末考试后,我回了老家,老家的网络状况不行,我很少玩手机,基本处于人间蒸发的状态。
快要开学的某一天,我偶然上线,看到班上很多同学给我发了消息和窗口抖动。
点开消息,全是说沈虹在朋友圈骂我的事情,祖宗十八代都被她“问候”了一遍,还说我初升高时的成绩并不够上重点班,是家里找关系买进去的。
当时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我俩平常关系那么好,虽偶尔拌嘴,但也从未闹过什么激烈矛盾,她没有理由要通过如此极端的方式去诋毁我。我心想,其中一定有误会,开学就真相大白了。
现在想来,那真是生活给我上过最戏剧性的一堂课。
开学见面,沈虹没有久别重见的惊喜,甚至没有半句寒暄。我主动和她说话也是换来她的一记白眼,上课的时候会故意加大放书本的力度。
我的心情低到了谷底,突然之间,好像之前形影不离的半年都是场幻觉。
鲁迅说过:“世间最可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更教人难受。
每天活在她的冷嘲热讽中,我根本无心学习,那种感觉特别无奈,却又无力还击。
有一次她又指桑骂槐,我忍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冲她吼了一句,然后得到的是她咄咄逼人的回应。
我当场被她说哭了,嘴巴一句骂人的话都冒不出。前面男生劝和的时候,她都是一脸的不屑,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装什么装,哭哭啼啼好让男生心疼是吧!”
这句话更是说得我哑口无言。
跑到办公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通之后却不知道怎么说。说我在学校因为吵不过而被一个女生骂哭了吗?爸妈是该心疼还是心累呢?
然后又生生把话憋回去,随意找个理由说太想家了才让他们安心。
05
那天之后我更加郁郁寡欢,早餐都不愿意去吃了。
当时一起走的三个好朋友,实在看不惯我的软弱,便要帮我还击。二话不说在朋友圈发了长长的一段话,指名道姓让沈虹向我道歉,不然就要让她好看。
三个朋友其中一个在学生会,还有两个是舞蹈生,学校认识的人很多。半天的时间,整个年级闹得沸沸扬扬。
没来得及关闭空间的沈虹,言论下全是带有攻击性和警告性的评论。
最后她自己也害怕了,给我写了长长的一封道歉信,写到自己也是受到了别人的挑拨,说了一些无心的话,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就让我当真了。
我也害怕朋友再追究下去会被学校知道,从而连累到朋友,所以在沈虹删了之前所有的话之后,便也让朋友删了所有的声明。
撕破脸皮之后,自然无法再继续同桌,我和班主任申请了调换座位。
当时是三个人同桌,我和另一个同桌讲换座位的事情时,沈虹在旁边听着。突然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不要换座位,不然我朋友又会觉得她欺负了我。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那一刻,我的心中扬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陌生的、遥远的,之前那么久,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她足够好,把她当很好的朋友,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同样是无可估计的。可是我自己奉若珍宝的“友谊”,在挑拨离间下显得那么单薄。
我没有相信她的眼泪,此后的高中时代,我没再和她说过话,并删除她所有联系方式。
06
这是我上大学的第三个年头,沈虹用新的账号加我好友,解释那件事情的始末。
青春躁动的年龄,并未明白对错有别,只觉相比我处处得意的生活,和那位挑拨我们关系的初中同学,更有一种怜惜感。
对话框陆续敲来很多动情的言语,遗憾的、追悔的、渴望的。
隔着光阴,我闭上眼睛想起她,依然能够听见校园林荫路上树叶的“沙沙”声,那是最好的我们——渐行渐远的青春。
成悦写作新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