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写给我的二表姐的。
1. 二表姐生得不好
表姐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了舅妈,还在上学的两个表姐和年幼的表弟。虽说两个表姐是亲姐妹,可所有的亲戚都说大表姐像逝去的舅舅,肤白貌美个子高,二表姐像舅妈,又黄又矮不招人喜欢,命也不好。记得年幼时,寒假和暑假常常在表姐家玩,总能看见二表姐凶神恶煞地抱怨,催促大表姐帮忙做家务。大表姐总是大大咧咧,雷打不动地乐呵呵,二表姐却总是生气,一边做事情一边摆臭脸,满脸怨气。因为二表姐长得凶,我甚至不愿意晚上一起和她睡觉。家里的亲戚也说她太过计较,遗传了妈妈的狠样子,甚至连她的妈妈爷爷奶奶也常常忽略她。她像《请回答1988》中的德善一样不受重视:老大因为好看所以招人喜欢,弟弟是妈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全家唯一的血脉,当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唯有二表姐,夹在中间,是个爱争风吃醋不会讨好满嘴怨言的丑小鸭。
2. 二表姐嫁得也不好
时间慢慢流逝,我长大懂事了,不再因为姐姐们的长相而差别对待她们了。表姐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大表姐虽然没有好好学习,却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大表姐夫的父母在结婚前为她们在县城买了新房,大方地写上大表姐的名字,甚至还为了两人更好地在一起而帮大表姐重新安排了工作。大表姐不懂做家务,可人家家里却根本不在乎。婚后的两人衣食无忧,幸福甜蜜。年轻时候二表姐因为早恋也没有好好学习,混了一个大专文凭就和男朋友一起开始了工作。两个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和专业技术的20出头的年轻人,在工作中像无头的苍蝇屡屡碰壁,而学生时期的美好感情也早在疲惫的时光中消耗殆尽。身心巨疲的二表姐终于被另一个高中时追求自己的男生追走,意外怀孕而匆忙结婚。婚后的二表姐却没有变得更幸福。他们依然为着生活而奔波,两家父母没有办法为他们凑出首付,两人的工资也只勉强足够支撑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她依然满是怨言,说老公不知上进总是频繁换工作,说老公不愿意去尝试更多的销售类工作只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技术工,说双方父母不愿意支持他们,也没有在工作上帮助他们,所以日子过得满是艰辛。亲人们也都说,这就是命啊。大表姐是小时候不爱干活成天大大咧咧,却懒人有懒福,二表姐总是争风吃醋却落得操劳命。
可二表姐却还是像倔强的丑小鸭,她先去房地产公司做房产销售,公司为了奖励她的业绩,零首付卖给她一套房子。她还接了智能玩具的推广工作,每天在微信上吆喝,下班后在广场上发传单推广。觉得销售工作不够稳定的她,又开始在工作之余学习会计,千方百计考进了县城的邮局。可惜,好不容易挤进了体制内,二表姐才发现,对家里有实打实关系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香饽饽,对她这样没有文凭和关系的人来说,这是“事多钱少离家远”人人都嫌弃的工作。她在新的岗位忙得晕头转向,甚至连孩子都没法照顾,得来的工资却不足以支付按揭房款的一半。
一天,二表姐给我发来消息说:“我想辞职了,有朋友最近在省城新开了疗养院想请我去帮忙管理,虽然工作是新的领域刚开始会比较辛苦,但是这样的疗养院目前不多也很有前景,你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从心底支持着二表姐。小时候不喜欢看到她凶神恶煞的表情,如今却喜欢看到她为生活去拼搏的样子。可是,我却又不忍心,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不忍心看她被小小的身体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疲惫不堪。我想着她在生活摆在她面前的难题时,给出的埋冤和不甘,我想着她在朋友圈深夜在朋友发的一条条状态透露出的内心的不安,我又想着她在一个个重担面前不愿放弃的那股顽强,我想着想着,想跟二表姐讲一个丑小鸭的故事。
3. 丑小鸭的故事
故事并没有什么新意,就是那个小学课本上学过丑小鸭的故事:丑小鸭从出生就和别的小鸭子不同,它长得又大又丑,尽管鸭妈妈极力保护,它还是被哥哥姐姐们嘲讽和欺负。不忍羞辱的丑小鸭不得不离开妈妈,开始流浪,几经辗转,终于在冬天结束冰雪融化的湖面,看到自己真实的身份,原来自己是极漂亮的天鹅!
小时候,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故事告诉我们,即使在艰难的情况下也不要放弃,即使被他人看低也不要气馁,要坚持心中的梦想,相信终究有一天会成功。不知道多少人抱着这样的信念长大,所以努力学习,所以力争上进。可是在现实中摸爬滚打,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才发现现实和童话里的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结局。原来很多事情,不是靠坚持就可以得来的,原来丑小鸭之所以成为天鹅,不是因为它努力,而是因为它本生就是一只天鹅呀!
我不知道现在的二表姐,会如何解读这个丑小鸭的故事。她会选择相信命运,还是选择相信奋斗?
可是我想告诉二表姐,安徒生写这篇童话,不是想告诉我们人生需要坚持,也不是想告诉我们人生需要认命。这些都不是,安徒生是想告诉我们,我们每个人,都生下来就是一只天鹅。
春节的时候,二表姐兴致勃勃地带我去她的新家参观,给我一件一件介绍她挑选的家具。小侄女在一旁,开开心心地做着家庭作业。我看到二表姐脸上终于露出幸福而满足的表情,心里由衷地为她开心。可是我多想告诉她,我那么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有了房子,有了好的工作,也不是因为她会做家务,只是因为我喜欢她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担心未来的生活还有更多的重担,对此我从不乐观,也许我的鼓励并不能帮她解决难题,可是我还是想告诉我的二表姐更多的话:人的生命本身就宝贵,所以不要因为眼前的困境而不安,累了的时候也不要惧怕;疲倦的时候要适当的休息,它丝毫不会让你的生活失去丁点色彩。我想告诉我的二表姐,上帝创造你的时候,给予你的,是和所有人一样的高贵的灵魂,所以,放心去拼搏,去创造,去疲惫,去休息,去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