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你
你应该是在北方
【 壹 】
它就这样下了起来,肆无忌惮的,狂放不羁的。
远处的树木早已银装素裹,凛然的西风锐气不减,整个世间笼罩在这白色的死寂里,凝重而肃穆。
三月飞雪在北海之北或许并不稀奇。来往行人匆匆,只有许久伫立在原地的我显得有些奇怪。我茫然的抬起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任凭它在我脸上厮打,彰显着严冬的凌冽。
白色的雪花混淆着我的视线,更模糊着我的记忆,我不禁开始回想,那些大雪弥漫的冬日,灰蒙的天空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乡。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 贰 】
久远到我已经无法准确的说出是哪一年,大概是零八年,或许更早一些。
整个西北都受到了暴雪的侵袭,如此之大的暴雪我是第一次见,或许应该也是最后一次。那时的人们无一不沉浸在“瑞雪兆丰年”的喜悦之中,当然,除了年幼的我。
一向吃麻麻香的我,病倒了。
病发的症状有很多,然而已隔近十年的我依然忘记了,只记得我烧了三天三夜,昏迷不醒,满口胡话,最后,特别想吃距离家不算近烧饼店里的牛肉饼。
或许是烧糊涂了吧,但我听到来了父亲外出关门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我躺在床上,透过窗子望向远方。夜空下,白茫茫的一片,眼前的白雪逐渐被黑暗吞噬,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冰封雪冻的地壳深处想起的冰裂声。天空中没有月亮,但漫天的星斗,却多得令人难以置信。
星辰闪耀,好似以虚幻的速度缓缓下坠。繁星渐近,把夜空越推越远,夜色也越来越深沉,我的睡意也越来越浓。
当我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满头白雪的父亲,和他手中依然温存的牛肉饼。
后来,我才得知,那夜的暴雪掩埋了汽车,街道被冰封,自然不会有出粗车,当然,这种天气,商家也少有营业。
我来不及思考父亲是如何在大雪中往返那两公里的路程,因为我突然意识到,那天夜晚,拿着牛肉饼的父亲头上布满的到底是白雪还是白发。
【 叁 】
显然,当年的病痛并没有抑制住我对雪的喜爱。高中那个冬天,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阳台看看今天有没有下雪。
之所以期盼下雪,是因为只要下雪学校就会取消早读,所有班级都必须外出打扫积雪。当然,并不是我喜欢劳动,然后高喊劳动人民最光荣,而是只有在室外卫生区扫雪的时候,才能遇见邻班的她。
她站在茫茫雪原之中,千里的冰封映射着她姣好的面容,片片白雪飘落在她的发梢,转瞬即逝,融化在那醉人的笑容中,冰清玉洁。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尘,神若春湖水,眉比春黛山,水莲不胜风,心怜情亦怜,相思已成病,伊人犹不闻。
我会故意走到她背后,为她抵挡寒风的凌冽。有时她也会莞尔一笑,轻轻的对我说
“你看这雪花,美么?”
看着那如花的笑靥,我伸手拂去她发前的丝雪,笑着说
“美。”
记得有人说过,相爱的两个人要走在满天飞雪中,因为这样就可以一路走到白头。这可惜年少轻狂,也只能像这晶莹的雪花,转瞬即逝。
“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
【 肆 】
现在的我,居住在一个几乎不会下雪的城市里。
依稀记得,就在两个月前。来自北方的大学同学们纷纷晒出家乡的初雪,雄伟肃穆,波澜壮阔。
老乡朋友兴奋得拿着照片给我,“看,这是咱故乡的初雪!”我突然意识到,无论是故乡还是雪,距离我都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
记得大一的寒假,回家前一天,我独自一人前往不近的商场采购特产。当我拎着一袋又一袋的牛肉,豆干甚至火锅底料走出商场时,我看到了久违的雪花。
成都下雪了。虽然不大,但着实下了。
他乡遇故知。我抬起头来,和这位相逢了18年的旧友打招呼。我俯下身,在这入地即化的飞雪耳边呢喃。
“我在这边很好,我也想你们了。”
思绪拉回,此时的我依然伫立在街头,脑海中回忆的一幕幕早已消失殆尽,唯有肩上的积雪又厚了一圈。
四十八小时之后,我便会离开这片土地,飞往那没有雪的异乡。或许这场漫天的飞雪就是来和我道别的吧。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直到多年后,我终于明白,那些人那些事那场飞雪就是故乡,那个再也回不去唯有怀念的故乡。
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你,那个没有我和我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