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音乐随潮流更迭,但萤火虫的承诺屹立不摇。她们相信这份誓言能坚守到永远,她们会一起变老,坐在老旧露台的两张摇椅上,回顾往事一起欢笑。”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信仰被人生荒谬的安排击碎,只留下苍白裹挟着空空荡荡的心。当人生的最后一刻来临,当雨打窗棂,夜色降临,最后一次合上双眼时,死亡真的是一件孤单的事。
而可笑的是,死亡之前的人生,却都是在挣扎着摆脱孤单。
(一)那些我们挣扎着依赖却选择离开的人
塔莉,仿佛是杜鹃的女儿,母亲白云在她幼年染下大麻毒瘾,她跟外婆外公相依为命。而幼年的欢喜,是母亲的归来。她想念妈妈,这种思念一直在她心中,白天时感觉像个隐隐作痛的空洞,到了夜里变成强烈的剧痛。她暗自发过誓,只要妈妈回来,她一定会很乖,做个完美的女儿,无论说错或做错什么,她一定会弥补、改正。她想让妈妈以她为荣,这个心愿胜于一切。 而她根本不认为,母亲的离开,是逃避抚养陪伴自己的责任。 她常常梦到母亲。“她一定会回来”的信念,常常伴着 眼泪刺痛双眼涌出眼眶滑落脸颊时愈演愈烈。
常年的母爱缺失,常年的累次被抛弃,她却始终相信着母亲会回来,会回来找她。即使在母亲让她忘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放手。即使你有再多不是,依然是我妈妈。” 这样的回答依然存在。即使母亲几次三番地找她要钱,又几次三番地溜走,她却仍相信妈妈爱她。承受着妈妈离开的事实,背负着不敢与人坦然的压力,“母亲驾船意外死亡”,不仅是她给外界疑问的交代,也是给她自己内心安稳的抚慰。即使人生锈蚀褪色,她却仍在心底藏着一缕对母亲归来的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多少孩子挣扎着长大,挣扎着寻找爱与关怀。又有多少孩子的人生中的旅人,匆匆存在,又匆匆消逝。依赖,是天底下任何一种深厚的缘分积淀情感所萌发的纽带,它可以抵挡所有流言蜚语,谎言背叛,却也使用力爱的人,面对离开,面对曾经得到又消失了的现实,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情感的得到再失去,就是将完美呵护过的皮肤,狠狠地划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割不断的依赖与上天赋予的缘分与深爱形成的情感,倘若失去,那就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而后,销声匿迹,碎骨难寻。
生而为人,这是安排。
(二)那些我们深爱着却被死亡带走的人
塔莉靠在外婆瘦削的肩上,任由外婆拥抱。她知道痛苦很快就会过去,就像晒伤一样会自行痊愈,然后稍微增强抵抗力,“我有你就够了,外婆,她不重要。” 外婆是没有母亲的塔莉,生活的最大支柱。她爱她,双份儿的,互相的。可是,世界上,存在着死亡。她走向前摸摸外婆满是皱纹的柔软脸颊,皮肤冷得像冰,松垂的嘴唇没有气息。 塔莉的世界瞬间倾覆,由地基上崩塌陷落。她站在那儿低头看着外婆失去生命的脸,光是这样就耗尽了所有力气。泪水来得很慢,仿佛每一滴都由鲜血凝结,因为太过浓稠而无法穿过泪腺。
我们都像外婆留给塔莉的信中担心的那样,害怕孤单、害怕被抛下,但上帝安排好了所有人的生死。没有如果可以,所以我们深爱的人想陪我们久一点是不可能实现的。彼此都是彼此一生中最大的喜悦,可奈何命运会将一方匆匆带走,苍茫的宇宙,无法寻觅,无法拒绝,无法用泪水做武器,去跟上天商量。
生而为人,这是安排。
(三)那些我们时而忘却时而拎起的人
一个生父不详,母亲离开的女孩,一个父母健在,没有人气的女孩。一个表面渴望事业的成功,一个渴望爱情与内心的安定。 她们的差别非常大,就像月光下的黑暗农场一样对比分明。但她们之间存在着友情。
初中生塔莉被高中生强暴的事,只告诉了凯蒂;大学生塔莉爱上教授查德的事,也只告诉了凯蒂。外公去世,塔莉向凯蒂寻求安慰 ;外婆去世,凯蒂一家收留了塔莉。凯蒂一直是塔莉的“跟班儿”,即使她并不喜欢记者的工作。可是因为上天的安排,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拒绝塔莉的安排。两个人之间产生矛盾,也只是由凯蒂道歉收尾。
最后一次的吵架,就是因为凯蒂让她考虑清楚和教授的问题,两个人不欢而散。几个月后,依旧是凯蒂道歉,只是塔莉没有接通电话。没接通的电话埋藏着噩耗。走向病房的这段路是塔莉一生中最漫长的路途,她感觉到身边有许多人在低声交谈,但她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一生的回忆都来到这间病房。她双腿发软,往下重重跪倒,水泥人行道擦伤了她的膝盖,但她没感觉也不在乎,只顾着放声大哭。她从来没有感觉情绪如此澎湃,仿佛无法一次承受,里头包含恐惧、忧伤、内疚与后悔。
而上天要带走的人,谁也拦不住。多少人在面对时而忘记,时而想起的情感时,只有真正站在终极临别面前,才开始回忆往生的一切一切。多少年的岁月纷至沓来,厚重的死亡,渲染了我们余生的悲伤。可是,没有人知道已经的走的人过得好不好,余生的悲伤只是给自己的安慰,而不是出于善良的忏悔,即使是忏悔,也裹挟着已经伤害的疤痕。
死亡,让人清醒很多,却无法挽救很多。余生,谈什么狗屁余生。而对真情的时而忘记,时而记起,是不能明辨是非,是不可挽回的炸药的源头所在。
生而为人,这是安排。
(四)人生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这件事将成为她必须保守的另一个秘密,就像怪胎妈妈和父不详的身世一样。大家一定会说是她自找的,因为初中生竟然跑去参加高中生的舞会。 ”
她懂他的意思。虽然她极力掩饰青涩,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品尝到了。“女人。”她回答,只有一点点颤抖。光是一个吻她就明白了,无论世上有多少关于性爱的知识,她在树林中惨遭强暴的经验完全不足以当作参考。虽然她并非处女,却比处女更糟,她只是个收纳痛苦与可怕记忆的容器,因为他,她第一次想要更多。
书中的塔莉,因为原生家庭关怀的严重缺失,使她未成年被强暴,被强暴后,只能跟同龄的朋友分享,而不敢跟大人说出遭遇。大学时期的塔莉,却爱上了自己的教授,一个有前妻有女儿的教授。结局是惨遭抛弃。把塔莉的这一段经历,裁剪下来,再把塔莉描写成一个抑郁自杀的人,这不就是《放肆起的初恋乐园》吗?而没疯的塔莉,是不是也应证着,这样畸形的爱恋,有的人真的付出过。只不过,房思琪是在人生的中途意识到了被欺骗,被蹂躏。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怎么出现在一个人的一生中?越出人生轨道的情感,经历,到底归因于什么?
生而为人,这是安排。
(五)面对死亡的人
死亡是生命的简单现实。
“宝贝,相信我,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奇怪。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欣赏你耀眼的人格与精神,那是我的荣耀,你会因此在人生中得到无比成就。”凯蒂死亡之前是希望子女明白他们是她的荣耀,她所需要的一家人,她所向往的一切都成真了。她记得的一切都是爱。她留下了回忆录,让双胞胎儿子学会绅士风度,让女儿玛拉学会坚强。
好像所有永别的人,都会给人世的挂念的人留个念想。凯蒂留给塔莉的念想是萤火虫巷。外公外婆留给塔莉的念想是他们永远会在天上保护着陪伴着塔莉。
好像所有离别的人都以为念想可以让存在在人世的人不孤单。可事实是,将所有物质的回忆装进箱子,堆在黑暗的储藏室,连同回忆一起埋葬,也得计算着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想起离开的人,不去哭泣。
生而为人,这是安排。
这,也是安慰。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