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的七月,第一次的暑期调查,学校组织我们来这个江南小镇,南浔。我们住在镇上的养老院,隔壁就是小莲庄和藏书阁。大家很兴奋地戏称我们也来南巡了。每天晚上调查回来,就在旧商会的院落里,与镇领导把酒言欢,大家面红耳赤,却都情真意切。
那时的南浔还是旧模样,刚刚要开发,我们参观了各种刚刚起步的乡镇企业:手工做的玩具、健身器材和电梯。那次也是第一次真正看世界杯,比赛结束的后半夜,翻墙出来,沿着小河,迷迷糊糊地走。有小孩子躺在拱桥顶的石板上,呢喃地说着梦话。我就静静坐在他旁边,赶着蚊子,呆呆注视桥下。月亮在黑暗的流水里晃动着倒影。不懂得辨别内心的想法,也没有慌张的兴奋,只是憧憬未知的以后。
同行有位中文系的东北女生,她用小药瓶带了奥妙牌的洗衣粉,倒出来的白色粉粒里有蓝色的颗粒。她顺手拉过我的脸盆,俐落地洗了我的外衣。晾好的衣服,阵阵芳香。我后来也一直用那个牌子。她回去后写了长长的一封信,说了好些正常的琐事,我不知怎么回信。后来在学校里看到她找了位篮球打得很好走路却有点驼的男生。那次很喜欢工经系的那个女孩,离开前的最后晚餐,她喝了好些啤酒,满脸通红,在旧商会后院的假山前,拽住我,亲了一下,却从此不再理会。我第一次画速写,把通津桥画得像半夜里看到的圆月,还想着回北京送给那个女孩。终究还是贴在自己的床边,想了好久的江南。
现在的南浔,为了门票收入,设了好些关卡。小莲庄和张家故居,早没了当年的灵气。还担心通津桥也被拆掉了。好不容易找到桥边的五福楼,桥还在,松了一口气。都下午三点半,本来早已打烊,店老板娘听说我们20年前就来过,便又开了炉灶,做了两碗熏鱼卤肉双夹面,说这店都106年的历史了。聊起早就退休的老书记朱倍德,说他还活着,干实事的人大家都记得。当时的镇书记朱倍德临走时送了我们每人一本徐迟的《江南小镇》,民国时代南浔那些人物的气质和作为,在书中的历史吐露芬芳。而新世纪后的南浔,曾有一阵因为经济和地理位置,南北佳丽汇聚而名噪一时。后来被扫荡而冷落。现如今的镇政府早不在那个临河小院的旧商会,当年的新区早也变成旧城。
开车穿过新城区寻找回去的高速,只是循着手机的指示离开。不再像当年那样,彼此抱着几乎快痛哭出来地留恋。
2014年11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