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开学初，班里的孩子像一群雀跃的小鸟，龙龙、奕茹的活跃很快抓住了我的目光，而佩琪，就像角落里一株安静的小苗，没让我过多留意。直到选班干部时，我问奕茹“班里有没有责任心强的女生”，她思索片刻说出“佩琪”，我才第一次认真看向这个女孩——扎着马尾，眼神里藏着几分怯生生的认真。
我选了她做副班长兼寝室长，满心期待她能扛起责任，可没过多久，一连串的通报却让我措手不及：寝室说话被通报、床边有垃圾被通报、看小说被通报……我又气又纳闷，说好的“认真负责”呢？怎么还带头违纪？一气之下，我撤了她的职务，看着她低头沉默的样子，心里还带着几分失望。我心想这是位让人麻烦的姑娘。
后来我记得她剪短了头发，我只当是孩子一时的喜好，没再多想。期中过后，我渐渐发现她的变化：头发上别上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发卡，下课会对着小镜子梳理头发，还总跟小周、小郭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里多了些少女的小秘密。我起初没往别处想，直到有同学悄悄说“佩琪和小赵好像有情况”，我才愣住，我印象中小赵是出了名的内向、木讷和呆，跟他说十句话，最多能得到一个字的回应，怎么会和佩琪走到一起？也可能我了解的不够全面吧！
我还是不太相信，直到有一天晚自习放学后我打开监控看同学们放学的情况突然发现，小赵主动走到她座位旁，帮她收拾好东西，两人并肩离开，动作默契的像“惯犯”。我也是从他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所以，我突然一下子懂了，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第二天早读便把他俩叫到了走廊上询问他们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佩琪没有扭捏躲闪，反而先红着脸承认了，比小赵更坦诚，也更有担当。批评教育时，看着她认真听劝的样子，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总让我操心的女孩，骨子里藏着一份难得的勇敢，坦率和担当。我向他们表明了我的态度。事后，我也没再过于深究，我想孩子们应该有他们的处理方式。
原以为这事过后会安稳些，可某天我刚到地下车库，就看到班主任群里的通报又出现了她的名字。我火急火燎赶到寝室，刚开口质问，她的眼圈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着说：“老师，我可能就是个特别倒霉的人，一直都没什么好运气……我知道了，我会跟我妈说我不住校了，不给你惹麻烦了。”
那一瞬间，我满肚子的火气突然就消了，不是因为她的不住校而是她说她一直都不怎么幸运这句话。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听着她委屈又倔强的话，心疼里还掺着点好笑——这姑娘，怎么傻得让人忍不住心软？我连忙哄她：“别哭了，先回去，我去问问宿管，说不定是值岗同学弄错了。”后来我还真去找了值岗同学核实，替她“打抱不平”了一番。
元旦晚会时，她和枭同学等人表演《卖火柴的小女孩》，我坐在台下，看着她放下腼腆，用夸张又可爱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才惊觉这个曾经我觉得内向的女孩，也是有活泼搞笑的一面。
到了下学期，她的变化更明显了：不再戴花里胡哨的发卡，头发也慢慢留长了，上课专注地记笔记，也能静下心背书了，下课也少了些打闹，多了些安静做题的身影。运动会时，她更是主动找我，和若寒、一纯一起帮我规划班级参赛项目，还自己报了好几个跑步项目，跑步时拼尽全力的样子，让我想起最初选她当班干部时的期待——原来她的责任心，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显露。
七年级结束那天，她抱着一大兜礼物来给我，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看着这满满一兜的用心，我突然想起之前对她的责骂和失望，心里又暖又酸。分班结果出来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老师，谢谢你！老师，我还是很舍不得你的！突然发现这个曾一开始让我有些头疼的孩子，原来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原来她看得到我平时的付出的。
八年级分班后，我以为和她的交集会少些，可我的办公桌上，总会悄悄多些惊喜：有时是一张写着“老师要记得按时吃饭”的小纸条，有时是一颗包装可爱的糖果， 贴着提醒“要开心要注意身体”的小纸条，有时是小饼干小牛肉干。起初我还看监控找是谁送的，后来看字迹熟了，一眼就知道是她——从不落款，却用最细腻的方式，悄悄温暖着我。
这两年，我遇到过不少坎，有过不想坚持的时刻，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当老师，甚至抱怨过为什么总带“让人操心”的班级。可每当看到想她们那群孩子经常给我写的小纸条，想起孩子们给的那份惦记，我就明白：正是这些孩子，用他们的成长和真心，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很少对学生直白表达心意，总在“严厉的班主任”和“温柔的老师”之间摇摆，也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但现在想来，或许正是那些“气人的时刻”“操心的瞬间”，才让我和佩琪这样的孩子，有了旁人不懂的羁绊——就像看着一株小苗，从歪歪扭扭，到慢慢扎根、长叶、开花，而我有幸见证这一切，还被她长成的“树荫”，悄悄护了几分温暖。
原来，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爱，从不是轰轰烈烈，而是藏在每一次批评后的理解里，藏在每一个悄悄递来的小纸条里，藏在看着她从懵懂到懂事的时光里，谢谢那群小朋友们让我明白，教书育人这件事，最珍贵的不是成绩，而是陪一个孩子慢慢变好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