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一对江西夫妇,带着一儿一女,来到我们小镇加工铝合金门窗营生。
20年后,4口之家,已经发展成10人大队。
我比他们晚2年住过去,一直到去年底,我们才暂时搬离,租住到学校附近,因此,也算是作了将近20年的邻里。
夫妻俩租了路边楼房前前后后几个小车库,车库很小,只能分别做卧室、厨房和仓库,因此,过去的那些年里,不管我从楼房北边还是南边,我都能看到他们夫妻忙碌的身影。
早年间,两个孩子还没成年,男人总在楼房北边沿大路忙碌,量量划划锯锯,女人在朝南的一边,洗衣服、洗菜、做饭,在荒废的绿化带里种各种菜、在屋檐下晒各种菜,我就见到过大白菜、朝天椒,甚至还有小鱼干。
过了些年,儿子不去上学了,开始跟着老爹干,来来去去听不到这孩子的声音,总是见他闷着头干活。其实老爹很早就把儿子带着身边干活了,送货时候有个人帮忙押货,上门安装多个帮手,虽然是孩子,力气和眼前见识还是不错的,到了人家里,眼睛也不乱看,也不多话。女人还是在她自己的阵地上捯饬,反正就没见她闲着。
过了些年,儿子结婚,开始闯江湖,去小镇的另一端开了加工点,女儿也嫁了人,两个小家庭保持着江西血缘的纯正,娶的嫁的都是同乡,也都是从事家用铝合金、不锈钢加工。
女主人终于可以从繁重的家务里解脱了出来,慢慢地从幕后走到前头,帮忙干点小活,比如剪剪纱窗之类的,家务活也不多了,都拿到北边来,陪着男人一起干。小区绿化全部改成了停车场,女人就找了些盆盆罐罐,种几棵辣椒,几棵薄荷,几株芦荟。
没多久,他们就当爷爷奶奶了,不知不觉中,身边多了一个小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然后有又了一个小男孩。
有时候,也会看到女儿带着孩子回来玩,我们这里离小学和幼儿园都很近,因此,傍晚他们家都会很热闹。
来来去去,有时我会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我就知道了,儿子女儿都在这里买了商品房,儿子和女儿都生了两个儿子;而他们也会和我说,好几天没见你了啊,或者,这是你丫头啊,还记得你背着她那么小,或者,你老公回来了,今天他买菜的呢,等等诸如此类的家常。
孩子们上学以后,男人和女人的生活似乎变得很简单很简单,女人慢慢地从学徒变成了熟练工和技术工,变成了并肩战斗的伙伴,经常和男人各据一张露天工作台,各自量量划划,上门送货安装的时候,也是陪着男人,一起开车三轮拖车。晚上男人会去公园散散步,女人也不和别人一起跳广场舞,自己就在门口,跟着音乐动动。
今天午饭过后,我出门,又看到他们了,儿子已微微发福,远看和老爹一个模样。先去发动汽车,然后儿媳妇吆喝着一胖一瘦两个小子麻利上车,老两口站在路边挥着手,一边用江西话和儿媳隔窗交流。待他们离开,女人告诉我,要做完作业,我儿媳才准他们出来玩。掩饰不住的自豪和幸福。我说孩子户口过来了吗,她说没有,没关系,上学就在这里上,高考也在这里啦。
这个二十年里,我几乎看不出男人和女人容颜有什么变化,男人依旧黝黑,女人依旧微胖。说真心话,20年前,他们很显老,20年后,他们依然年轻。这个20年里,我几乎看不到他们回过老家过年,也很少看到男人喝酒红着脸。我就看到他们一直在工作,工作。现在,幸福就写在他们的脸上,虽然他们的双手真的很粗壮很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