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离开鲁国的原因


      孔子官至鲁国大司寇,摄行相事,事业达到巅峰之时,突然抛弃高官厚禄,离开鲁国周游列国,具体的原因,《论语·微子篇》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意思是,齐国送来了歌姬舞女,季桓子接受了,多日不理朝政,孔子就离开了鲁国。

      对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史记》、《孔子家语》等书籍中,有较为详细的记载。由于孔子秉承“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出仕原则,除了二十岁时,在季氏家中做过“委吏”和“乘田”,也就是仓库保管员和管理畜牧的小官以外,没有担任任何官职。以后专注私学,广招门徒,不出仕为官。季氏家臣阳虎百般劝说也不为所动。直到五十岁时,阳虎叛乱兵败出走他国,鲁国“陪臣执国命”(卿大夫家臣主宰国家命运)的局面结束,孔子才开始了为政生涯。

      孔子初仕“中都宰”,相当于县官,由于治理有方,留下了“路不拾遗,器不雕伪”的美谈,于是“四方皆则之”,别的地方的官吏都来考察学习。第二年,做了司空,掌管鲁国的土木建筑、器械制造等,由于成绩卓著,一年后升为大司寇,掌管鲁国的司法,并代行相国职责。上任七日,诛杀在鲁国败坏政治的大夫少正卯,鲁国政坛风气日正。在民间商人诚信经营,卖猪卖羊的也不加讨虚价,行路的男女遵守礼法分开走路,四方旅客来到鲁国,也不必向管事的官吏请求,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由于教化有方,“设法而不用,无奸民”,设立了刑法也不曾使用,因为没有作奸犯科的顽劣之人了。鲁国政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一派祥和之气。

      由于齐国强大鲁国弱小,齐国欲将鲁国作为自己的“小弟”,跟随自己征战,于是齐景公与鲁定公相约在齐国的边境夹谷(今山东莱芜)这个地方举行会盟。对鲁国来说,这注定是一次丧权辱国的会盟,因此孟孙氏、叔孙氏和季孙氏(三桓家族)都借故不去,推举孔子担任司仪,跟随鲁定公前往。孔子告诉鲁定公,“我听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访问会盟这类外事活动,要有武装力量作为后盾,请您带上军事长官,并安排军队随时做好准备”,鲁定公听从了孔子的建议。齐国听说孔子跟随鲁定公参加会盟,认为孔子懂礼而缺乏勇,如果以武力挟持鲁定公,一定会如愿以偿。到了夹谷,宾主依礼相见,登上会盟的高台。互赠礼物相互敬酒之后,齐国指使东部蛮族莱人,进入会盟场所,擂响战鼓,在鲁定公身边,挥舞武器,高声喧哗,欲挟持鲁定公。孔子不顾礼仪,一步一阶登上高台,掩护鲁定公退下,高声喊道:“鲁国士兵听着,快来攻打这些莱人,齐鲁两国国君在这里友好会盟,蛮夷部落的俘虏竟敢带着武器来干扰,这绝不是齐景公取信于天下诸侯的友好邦交之道。莱人的举动已经犯下大罪,于神不祥,于德不义,于礼不合,丧德败行,好客知礼的齐景公必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指桑骂槐的一番话,齐景公听了非常惭愧,下令莱人军队撤出场地。会盟继续,齐国宫廷乐队开始奏乐,一些侏儒小丑上台表演歌舞杂技,肆意调笑嬉戏。孔子又快步登上台阶,高喊:“管事的听着,普通民众竟敢侮辱国君,依法当斩,请立即按令执行,”于是小丑被当众腰斩。齐景公心中害怕,面露愧色。齐国倚强凌弱,迫使鲁国签订丧权辱国条约的计划未能实现。会盟结束之后,齐景公羞愧不已,责备群臣说,“鲁国臣子用君子之道辅佐他们的国君,而你们却用夷狄之道教导寡人,不仅使我自己受辱,还得罪了鲁君。”为表歉意,齐国归还了以前侵占鲁国的城邑以及土地。夹谷会盟,鲁国准备充分,依礼而行,孔子临危不惧,有勇有谋,随机应变,表现了卓越的外交和军事才能,世人对孔子刮目相看。

      这是孔子为政的高光时刻。鲁定公和季桓子放心地把一些国事交由孔子处理,孔子为政才能得以施展,鲁国国力日盛,于是引起了齐国的恐慌。齐景公以前多次与孔子接触,对孔子的能力非常佩服,甚至曾经想给孔子封地,由于齐相晏婴反对而作罢。齐景公说,“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并矣。盍致地焉?”,意思是孔子在鲁国为政,鲁国必定会强盛,如果鲁国称霸了,齐鲁两国相邻,鲁国必定会兼并齐国,为了与鲁国搞好关系,我们送给鲁国一些土地吧。齐国客卿黎鉏给齐景公出主意说,“我们先设法阻止孔子主政,实在不行再送土地也不迟啊。”于是齐国计划离间鲁国君臣,阻止孔子主政。

      齐地自古出美女,齐国精心挑选了八十名善跳“康乐”舞的美女,有花纹的宝马一百二十匹,准备送给鲁定公和季桓子。他们先来到鲁城南门外驻扎,并在此跳艳舞,鲁人争相观看。季桓子多次身着便服,偷偷混在人群中观看,后又撺掇鲁定公一起,以周游巡查的名义一起前往,君臣流连忘返。后来鲁定公和季桓子接受了齐国的馈赠,整天沉湎歌舞,荒废了政事,引起孔子不满。不久后鲁国举行祭祀天地的郊祭仪式,郊祭结束之后,也没有按照惯例,分送祭肉给孔子。孔子明白,自己与鲁国当政者合作的“蜜月期”过去了,自己的为政理念在鲁国行不通了,要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只能别寻出路,于是挑选了部分弟子,师徒准备离开鲁国,到别国去。

      孔子师徒离开鲁城,当天晚上驻扎在鲁国边境的“屯”这个地方,乐师己赶来送行,说道“我知道先生您是没有过错的。”孔子说:“让我为你唱首歌吧”。于是唱道:“那些妇人之口,可以让人出走;那些妇人的请求,可以使人败事亡身。我何不悠然自在地安度岁月?”,歌声凄婉,充满悲愤与无奈之情。乐师己回去,季桓子问他说:“孔子说了些什么?”乐师己照实相告。季桓子长叹一声,说:“老先生是因为歌姬舞女那群丫头的缘故怪罪我了。”——看来其中原因季桓子心知肚明。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吧,难怪孔子感叹:“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自此,五十五岁的孔子离开祖国,踏上周游列国之路,十四年颠沛流离,“累累若丧家之狗”,有时甚至生命受到威胁,受尽磨难。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季桓子年老病重之时,乘坐辇车来到郊外,望着鲁城,对儿子康子说,“鲁国差点就强大起来了,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没有好好用他,鲁国失去了崛起的机会。我死后,你将继承我的官位,你要设法请孔子回来。”季康子继位后,孔子弟子冉求做了季康子家臣,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治国理政能力被季康子所欣赏,在冉求的运作之下,季康子请回了孔子,已经六十八岁的老人终于回到祖国,结束了漂泊不定的周游列国生涯。

      孔子离开鲁国,表面原因是因为鲁国当政者沉湎女色,荒废朝政,孔子对当政者失望至极。深层次原因,是由于周王室衰微,周天子失去了对诸侯的号召力,诸侯争霸,整个社会已经礼崩乐坏。当时鲁国三桓家族把持国政,鲁公被架空,孔子说“禄之去公室五世矣”,而孔子力图恢复周礼,不符合当政者的意图。包括“堕三都”的实施,触动了三桓家族的根本利益,因此孔子的施政措施遭到三桓家族的抵制,没有三桓家族的支持,孔子失去了施政的根基。出走他国,寻求实行自己的政治主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孔子曾说,“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孔子不消极避世,选择了避地。也正是十四年的颠沛流离,孔子终于明白,自己的政治主张不会被统治者所接受,晚年才能专心著书,著《春秋》、《礼记》、《书传》,述《周易》,修《诗经》,终成一代先哲。

                               

                        张洪山

          二〇二三年六月于潍坊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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