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爷死了。
这是我从学校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像是一颗小石子一样坠入平静的湖惊起一片涟漪,然后又渐渐归于沉寂。我的心几不可觉的生出一丝触动,像是一根羽毛在挠一样,但又说不出苦痛或者郁闷。甚至这种感觉还比不上一场电影带来的强烈鲜明。
或许是因为家族网太大,来往的机会不太多,我对姑爷爷所有的印象就停留在了那个每年初二敲开门带着风雪帽,两腮通红,精神矍铄的七尺来高的老人。他笑眯眯的从梨子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新崭崭的红包,一个递给我一个递给弟弟。里面的钱不多不少,丰年两百歉年一百。
外公会把他请进来小酌几杯,他喝多了整张脸都是通红的,但不怎么说胡话,只会笑眯眯地交代几个晚辈认真读书,好好努力。人多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一旁嗑瓜子,哼着小曲儿。
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硬朗的老人毫无预兆的就这样西去了。
赶去姑爷爷家的路上想了很多,这条路我常走,去三爷爷幺爷爷家里都是这么条路,算着从我记事开始每年都会来。九岁以前是来拜年,那个时候个个都是一大家子满是人烟,嘴巴甜一点的可以讨到不少打发钱。姥姥也还在,每年都会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一大把的糖果塞进我的口袋里直到塞不下为止,她最疼爱的曾孙儿就是我了。
但在我九岁那年的国庆,毫无预兆的,她去了。
我看见外婆在她的棺旁撕心裂肺地哭了三天三夜,最后哭晕了过去被人抬回了房间休息。
外婆其实真的很孝顺,每季有什么东西成熟了都会走个几里路给姥姥送过去,生怕老人家没得吃。
我那时小,只觉得外婆多此一举,送点钱不就好了,但是后来渐渐长大了才发现,老人们从来缺的都不是钱,是关爱,是陪伴。
走到姑爷爷家的时候没有感受到预期之中的哀伤沉痛。我磕完四个头,一个女人给我带了白之后就坐在一旁,和奶奶爷爷坐在一块。
外公外婆看见我也走了过来。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我听不清别人跟我说的话。我只看见外公满头的斑白和外婆消瘦的脸颊,他们努力的想让我听清,但是我感觉我的世界一片寂静。回过头,我再望了望爷爷奶奶,爷爷眯着眼对我慈爱的笑着,奶奶佝偻着背把额前的白发捋到耳旁。岁月鬼斧神工在他们的脸上雕刻出了一幅幅衰老的画卷,时间毫不留情的夺走了他们的意气风发。
我不知不觉的长大,他们不知不觉的变老,一句话重重的敲在了我的心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和他们就像是两条背道而驰的车道,一次交汇终身远离。我越长越大,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远,他们拼命的想要向我靠近,学手机用微信刷朋友圈给我点赞,但是还是赶不上我的步伐。
我渐渐觉得失去了陪伴他们的耐心,感觉与他们面对面也相隔万水千山,他们不理解我我也不懂他们的心,他们想把最好的都留给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而我却觉得被爱成了一种负担。一味地索取让我失去了最基本的感激,我居然把它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好久好久没有坐下和他们好好的聊聊天了。
其实姑爷爷的死对我的感触还不是最大的,爷爷奶奶才是最怕的。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又一个的远去,不知道到了哪一天会轮到自己。这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一点一点的用恐惧麻痹着人的身心,失去对明天的希望,害怕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点点小病也会被吓一大跳。
我们都是凡人,明知会死还是会惧怕死亡。但是不管怎样,请珍惜活着的时光,尽最大的努力陪伴在亲人和爱人身边。
世上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