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目录 | 《待我长发及腰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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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 她在非洲漂
迷茫冷寂的大雾暗沉沉地笼着大地,寒气森立。
突然闪现一个男人,瘦长脸,肩胛骨微凸,一身黑衣,戴着白色的小丑帽子,顶尖晃着一个红色毛球,眼睛里是狰狞的光,提着一个玻璃瓶由远及近走向我。
他骤然举起瓶子,爆裂开来。我全身胆颤,指尖冰冷。炸碎的玻璃片里出现了千千万万个我的身影,红裙子的倒影明耀耀地摇曳,如同艳丽的血泊一样把我湮没。
周而复始,他又提着另一个玻璃瓶,由远及近,阴沉沉地走向我,摔裂眼前 。一次又一次,手起瓶落。他眼中凌厉凶狠的光,像锯齿一般,来回割锯我的心志。
暗暗地把全身力量凝聚起来,我握紧了拳头,等他再一次走近时,就拼了命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听到心脏剧烈不规律的跳动,听到呼啸的寒风穿透我的灵魂。
挣扎着呐喊着,握紧了拳头,汗水一点点溢出,很疲惫。可是,不能停不能停,他会追上来,他会制造千万个玻璃碎片,像个歹毒的裁判,一次次让我经受审判的折磨。
“小岚,小岚……”迷蒙中,听到外界的声音,好像在喊我。我发现左右包围着一圈白色的薄膜,改变了方向,像右奋力跑,一下子刺穿了薄膜。
然后,就看到了姑姑,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她摸着我的额头叹气:“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小岚,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你一直在说梦话。”
“有个人摔了玻璃瓶,那么多的碎片。一直摔,一直摔,我就跑,跑得好累。”我惊慌未定思绪杂乱地说着。像是奔跑奋战了一个世纪,浑身酸痛不堪。
“都过去了,小岚,没事,不要怕。”她细白的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脸,眼睛里是一汪温柔的湖水。“你在姑姑这里住几天,和冷冷一起玩。”
如果可以一直沉溺于姑姑眼神的温柔里,不用再面对那些爆裂的疼痛,该是多么幸运。
“如果你是我女儿就好了,不会吃那么多苦。都是大人造的虐,何苦要连累孩子。哎。”她叹了一口气,脸上是遗憾的神色,“我去拿药,你躺着别动。”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妈妈说你生病了。”冷冷推门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她比我小两岁,穿着粉色蓬蓬裙,扎两个晃悠的羊角辫,脸颊微肉,天真无比,眼睛纯净得能映出月亮的影子。是个美人胚子,有她妈妈的韵味。
“姐姐没事呀,一会儿陪你玩。”我强撑着,有气无力地对她笑。
“别打扰姐姐了。”姑姑走进来,左手捧着两粒药,右手端着杯子,嗔怪了冷冷,转而对我说:“来,喝药。”
我接过药,喝了口水,抬头一咽,咕嘟一声,药便下肚。
姑姑心满意足地说:“好乖呀,喝完药就好了。”然后轻轻地责备冷冷。“看见了没?冷冷,你看姐姐多乖,生病就吃药。你呢?每次都倔,不听话,让你吃药,比让你考一百分还难呢。”
我不喜欢听别人夸我乖,因为这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可以,我也想像冷冷一样任性,被人哄着宠着。
所有不乖的小孩,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人放任他们不乖。作为一个孩子,我没有不乖的资本,所以只能乖。
我希望冷冷永远做个任性的小孩,永远有最爱的人责备她的不乖。我得不到的,希望她一直拥有。
冷冷胖嘟嘟的小手绞着我的被角,低头小声嘟哝着:“我怕苦,姐姐不怕苦嘛!”
如果世上的事,都像生病一样简单,该多好。生了病,找医生,按时吃药,休息几天,便可生龙活虎。
而生活患了病,却无医生可问诊,也无药方可遵循。只知道它病了,却束手无策,做命运的奴隶。
我迷糊睡着了,等再睁开眼,发现屋内光线暗下来。我迷恋暗夜,可以懈怠,可以伤心,不用表演快乐,不必伪装幸福。
我的生活像个贼,不喜欢明晃晃的阳光,这会让它的丑陋疤痕暴露无疑。
走下床,开了门,客厅的灯光让我不自觉眯了眼。
“你醒了啊,好点没?”姑姑从厨房里走出来,头发在颈后挽了一个结,系着灰色围裙,一脸温暖的笑容。
我用力地捣了一下脑袋。“好多啦。好香的味道啊,姑姑是不是又做好吃的了。”
“做了你爱吃的呀,马上开饭哦。”她扭身进了厨房。
“姐姐,排骨太好吃了啊。”冷冷眉开眼笑地向我跑来,手里抓着一个排骨正在津津有味地啃。“你要不要吃?”说着,便把手里的排骨向我递过来。
“喂,冷冷,你怎么让姐姐吃你啃过的?来这里,一起吃。”姑姑训了冷冷,端了盘排骨。
我笑了,歪头朝冷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到餐桌来。冷冷耷拉着脑袋,拖拉着鞋子,低声说:“我不是看姐姐饿了嘛,怎么又是我的错。”
客厅墙面上,贴着姑姑模仿莫奈画的《睡莲》,恬然静美。柔和的光线打在白色的餐桌上。桌上摆了红烧排骨,一种晶莹剔透又光泽饱满的酱红色。一盘蒜蓉空心菜和酸辣白菜,还有金黄色的小米粥。姑姑的厨艺了得,怎么说呢,她有那个本事,哪怕最简单的食材,都烧得滋味美好。这才是一个家的样子,有温暖的妈妈和美好的食物。
她是我那时见过的唯一的贤妻良母。
过去一年多,我都没有好好吃饭。每天早餐都吃同一个牌子的牛奶和同一个牌子的饼干,都快吃吐了。有时深夜,爸爸也从外面买饭回来。更多时候,我自己煮面吃,拧开煤气罐,烧开水放面条,拿起那些瓶瓶罐罐的调料,每样都倒一点。
“姑父呢?”我刚发现他不在家。
“他呀,忙工作啊,出差了,这几天不在家。”姑姑坐在凳子上,把前额的头发,轻轻撩在耳后。她有一张白润的鹅蛋脸,眼睛泛着清澈的光,细挺的鼻子很好看。有人说,我和姑姑长得像。可我觉得,冷冷和她才像。她们都有那种很纯真柔美的感觉。我以前喜欢看姑姑画画,她嫩白的手拿着画笔,白纸上来回勾勒,转眼就是一副美画。
“来,小岚多吃点肉。”姑姑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冷冷,你吃青菜。”
“凭什么啊?我也爱吃肉。”冷冷嘟起樱桃般娇嫩的嘴巴,筷子干巴巴地戳着桌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都多胖了,吃蔬菜。你要向姐姐学习啊,她看了那么多书,你怎么一页也看不完呢?”姑姑把空心菜推到她面前。
冷冷不情愿地夹着菜,放在嘴边,盯着正在吃肉的我,眼睛晶亮地扑闪着。
“我最爱吃空心菜了。”我把蔬菜盘挪到自己面前。晶莹的蒜粒嵌在碧色菜叶中,灯光下,如同碎钻一般闪眼。
我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冷冷碗里说:“冷冷这么乖,要吃肉的。”
“世上只有姐姐好。”她愉快地开始啃肉,顺带不忘瞥了一眼姑姑。“哼,妈妈凶。”
“好好好,妈妈凶,那你别吃妈妈做的饭啊。”姑姑没好气地要把冷冷的碗收走。
“妈妈好,妈妈最好啦。”冷冷语气软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求饶。
冷冷和姑姑笑闹着,我的心里微微失落。我也曾和妈妈理所当然地享受这样的幸福。
“姑姑,”我低头舀了一勺粥,犹豫了一下。“我妈说,是我爸骗了她。真是这样吗?”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都说被对方骗了。”她的眼睛深邃,好像在回忆一件遥远的事情。“小岚,你要记住,那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能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知道吗?”
我点点头,鼻头有点酸,喝了一口粥,温润滑柔的米粥抚慰着我的胃。
什么是骗呢?哪个骗,不都是当时的心甘情愿。若是没有后来的幡然醒悟,如何知道曾经是骗。
生活哪有什么真相可言,我们都尽力活在自己的说辞中。
(长篇连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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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非洲生活,
为你见证故事。
即使漂泊半生,
归来仍是少女。
@她在非洲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