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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已是黄昏。
1
先从几个月之前的一个傍晚说起吧。
连我自己都快要疯了。
我提着笔记本电脑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路灯上散发出微黄的光晕,像萤火虫。
当时我是做个案分析的,采访精神病人并进行记录和整理。后来我才发现,如果真的站到他们的视角观察问题,可能他们并不是病人。
但是这一次的病例很奇怪,他并不是那种很典型的活在一个架空出来的完整的世界里的病人。从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一直在传达着一种“外星人来了,外星人要毁灭地球”的呼声。
他似乎很愿意和外界交流,很焦急地表达着自己,如果外界的人没有听懂或者不相信他就会表现得焦急万分。
前段时间我想过他是不是被人打上了思想钢印,将这样的观点像钢印一样植入了思想,并且为之感到恐慌。
但是很快这样的猜想就被排除掉了,因为全球全部的三台钢印机都在一个叫做桃花源的组织内,而且三台钢印机有固定且一致的编码,只能打上同样的思想钢印,具体的钢印内容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没有大自然人类就无法存活之类的环保标语吧。
如果他不是传说中的钢印族,那就更奇怪了——他的思想和观点是从何而来呢?
2
他说外星人会在50年后到达地球,他说外星人会将一些人带到他们的飞船上进行各种各样的关于幻觉、死亡和黑洞的实验,他说外星人可能已经在地球上安插“使者”了……
所谓的“使者”并不是和平的使者,而是披着生产出来的皮肤的具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这些机器人被派到地球来分析地球上的哪些资源是可利用资源,哪些资源是难利用资源;并且学习和了解地球上的知识,传回宇宙飞船,作为之后进行实验的资料。这些使者还可能扰乱地球治安,威胁人类统治,甚至建立宗教信仰,使地球上的人心异化,催生地球上的异己势力……
总之就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玄乎。研究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但是还没有什么具体的完整的东西总结下来。所以我打算就拿他说的东西作为入手点,换一个角度开始研究。
他说的东西涉及到宇宙学,外星人,天文观测,近地防御系统。如果我问问那个朋友,应该没错儿吧。
我继续往前走着,路旁的灯时而被秋天的树叶遮住,时而又露出来,光晕流转。
就在这时,我的右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女人,肤色很白。
她的右边是一个男人,和她的肤色一样白,穿着类似的衣服。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看打扮,应该是恋爱中的情侣无疑吧。
等这对很白的恋人走远后,我看到他们的身高也是一样的。
造物主怎么会把两个人塑造得惊人的相似!
3
来不及细想,我又想到了那位朋友。她叫秦婉月,现在应该是在地面上新建的天文观测站工作,最近才调过去的。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染了一头火红的大波浪,和我讲述观测站的工作很是清闲,还可以经常搞一些研究,查阅资料,观测实践,发表论文。
眼下这个病例所讲述的东西,周密而完善,让人又不能不相信,在我感觉快要疯掉的同时,我打算去问问那位朋友。
到家了,我趴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翻看着这段儿时间研究这个病例的一些资料。
资料倒是整理了不少,但是始终无法写成具体的总结,也无法像以前写成书里的小故事一样展现出来。
原因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也说不上来具体少了啥,或许是少了一种灵魂或者灵感,亦或是少了一种模型和架构。
我合上笔记本电脑,拿起手机给秦婉月打电话。
她说我工作是清闲的,那接个电话应该也不过分吧。
但没想到电话一打出去就被挂断了,我一惊,这朋友是不做了吗?
过了一会儿,秦婉月把电话打了回来。本来我赌气也想给她挂掉的,后来一犹豫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哟,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不行,非得是这会儿。”
“怎么,你不是说你不忙吗。”我反问她。我不了解她的工作,就像她不了解我的一样。
“确实不忙,可就这会儿忙。听说你也忙。这想起给我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正想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儿。”
“你怎么知道?”电话那头肉眼可见的一机灵,秦婉月握着电话:“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事情了!”
“说来我听听。”
“五光年以外;用雷达观测不到,但是光学观测……前面是密密麻麻的线形,后面是云雾缭绕的雾状……有智慧生物加工过的痕迹!”
“慢点儿说,语无伦次的。急什么。”
“这种事儿谁能不急!五光年啊,五光年以外!昨天还在双星系统那儿,今天似乎就前进了好几个天文单位!过不了多久就该……”
“好了,别胡猜了,看看是不是仪器坏了。”
秦婉月颓然一笑,“要是仪器坏了就好了。那样的话事情简单多了,检修一下,换个备件儿就好了。可是它不是,哈哈哈哈。”
“所以说你刚才就是在研究这件事啊。”
“在这个观测站里,一般我都是做点儿自己感兴趣的天文课题,头一次有了不做不行的工作呢。”
“进行得怎么样了?把这件事细说说。”
“你了解这件事吗?”
“算不上了解,只是皮毛。要不我把手边的资料发过去吧。”
“什么?你居然还有资料!这事儿刚出,你怎么会有资料!”
我又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从文件夹的海洋中遨游了一圈之后,我找到了那个名为“研究资料整理”的文件夹。上次的有效修改还在五天之前。
我从头到尾地浏览着,最早的整理记录还是在夏天。
我看向第一行字“外星人就要来了,特拉普派-1b,特拉普派恒星系里的外星人。”
随着鼠标的滑动,我开始忆起近一段时间的研究过程。
本想把这次奇遇也整理成文章,怎奈何这奇遇也太奇了。
后面的文字在一行行的展开,我往下读着,打算摘一些给秦婉月发过去。如果这些东西和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那这个“病例“就不需要被整理成文章了……
笔记本电脑上的文字似乎突然变得刺眼,赫然立在电脑屏幕上。
“用不了多久就能观测到了,不能用雷达观测,特拉普派人的飞行工具表面能够屏蔽雷达信号,用雷达扫描看不到。
用光学观测能看到,他们将经过一片尘埃云。
这一片尘埃云是新生成的,从拉格朗日点看,面对地球十二点钟方向。
飞船的数量是20艘,每一艘都巨大无比。
等到能够被观测时,特拉普派人的飞船距地球将只有五光年。
他们的飞船将正反物质湮灭作为动力系统,辅助以核聚变发动机,还有时空锚点和空间跃迁系统……”
到这里我就看不懂了,不如把这一段全都发给秦婉月吧,这可是她的领域。
刚把这一段文字发过去,秦婉月就打来了电话:“这些资料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你最近遇见的一个病例吧。”
“你可以去当预言师了。还真被你猜着了。”
“还有更多的资料吗?不,我不要资料了……这个病人在哪里?哦,不,他不是病人。把他带到这里来,要不然我们去见他也行!”
“所以说——他说的属实吗?”
“你不应该这么问,我需要从他那里知道更多。”
4
翌日,万里无云。
秦婉月带着三个同事一早就来到我家,我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又要被吵醒。
什么宇宙,什么外星人,关我什么事儿,哪像睡个懒觉舒服。
这个病例的资料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回头编进书里出版了就好了。
这段时间就歇一歇吧……
只是秦婉月怎么连夜就赶来,现在才到。
哦对了,她的观测站离这很远吧。
真的好像什么大事儿一样,过来过去就是外星人,我觉得这秦婉月和那病人一样了。迷迷糊糊之间,我想。
“还有什么资料吗?先给我们过目。这件事儿可是关乎人类的生死存亡了。”
“哪里就生死存亡,我觉得你是要疯了。再说了,谁死谁亡也不关我事。我该哪天死就哪天死。”
“你可别露出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资料呢?”
“好吧,这里。”
我不大情愿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当时的资料,给他们往下看。
秦婉月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那三个同事也凑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资料。
“特拉普派人想要探究死亡,完全可能用地球人继续他们的实验……
“人类要是就凭现在的防御水平,到时候一定是死路一条!
只有借助太空电梯发展近地防御系统才能有活路。
……”
突然,秦婉月的其中一个同事把目光从屏幕上拿开,“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正在想怎么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时,秦婉月替我开口了:“之前听说有人用北纬38度那个电磁波段信号发射接收台接收到过一条宇宙广播,那个人回复了那条广播,一来一回又收到了发送广播的文明的另一条消息。后来就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说法了,说不定就是他。”
我想,虽然难以相信,但也只能是这样了。
5
汽车里,我们一行五人都在各自的大脑中紧张地思索着各自的心事,熟悉的街道变得光怪陆离。
阳光映照着周围的一切,好像在燃烧。
我打破了沉默:“你们打算怎么和他沟通?”
“当然是互通有无,交流情报啊。”
“会不会显得太突兀?”
“怎么突兀啊,他本来就是非常希望引起人们的重视,正好现在不重视也是不行了……”
“算了还是我先来吧。”
403号病房里。
我左手抱着笔记本电脑,右手咚咚咚地敲着门,略带颤抖。
突然又想到他似乎不应该住在这里,是不是时候想想办法了。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病号服里的他略显瘦削。
我问道:“最近这里的伙食怎么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就像以前的交谈那样。但眼前的他,已经悄悄变得陌生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世界。
“伙食倒是不错,唉,就只是人类都快灭绝了,还吃什么好伙食。”
“你看窗外!虽然现在是朝阳,但是夕阳一样美。”
“你看,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这美丽的夕阳能欣赏一天是一天吧。”
“讲讲特拉普派人的事情吧,我朋友和我一起来了。他们……是天文观测站的。”
6
“该讲的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他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还伴有一种将死之人的绝望。
我不管这些,直接无视他脸上的表情,走出门去招呼秦婉月他们进来。
再次进来的时候,我关上门,而秦婉月他们一行人更是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病房的床上。
秦婉月毫不见外的说“你就住这种地方啊。”
我接口:“该搬家了,要不我托人去办出院手续吧。”
他缓缓摇了摇头,无声处流露出一种无力感。
秦婉月又说:“搬到我们观测站去吧!”
“怎么?你观测到什么东西了吗?”他就差一蹦三尺高了。瞧着他的洞察力,我都直呼内行。这才不到三句话,就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咳咳,也不能说是观测到了什么,因为具体那是什么东西我们也说不清。”
“那你能……多少描述一下吗?”他的眼中闪出火焰一样的光芒,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他那样。
但是被关在这里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和重视他所说的话,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人关心人类整体的命运,他的眼中的光芒渐渐淡了下去。
但是现在那火灼灼的光又回来了。
7
“那我试试吧,”秦婉月说,看到他点了点头,这才接下去:
“中国航天局酒泉发射基地星辰一号观测站,前天下午5:46,在距离我们五光年左右的太空中一片尘埃星云上,观测到许多线状航迹,航迹的后边是雾状的。今天再次观测的时候已经进了约有7.5个天文单位,离我们更近了一些,航行方向疑似就是太阳系附近。”
他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也没有表情,眼神当中透露出一丝落寞和确信。
“也就这些了,说不出更多了。”秦婉月尴尬的笑笑,看了看旁边的我。
我也是尴尬地淡然一笑,抬眼看向旁边的他:“他们知道的就这些了,该你讲了。”
8
“事情还得从北京市郊的发射台说起……”
“咳咳,长话短说。我们比较关心的是现状。”
“当时我看到一个废弃的发射接收台,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我很好奇就走进去打开了控制台上的接收按钮。没想到接收提示灯常亮。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出现识别度是满格的天外电磁波时提示灯才会亮起。所以常亮就代表那一条信息是以广播的形式一直在不断发送……”
“所以说你打开看了吗?”
“那是当然。但是里面的内容就是一串代码,代码的后面是各种各样的符号文字,幸运的是后来我找到了一句……是用英文写成的,恰好我略懂英语。上面写的是‘把这段文字打印下来’。旁边就有打印机,所以我试着照做了。剩下的事情就比较离奇……”
“你可能不需要卖关子,因为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
“打印纸出来的那一刹那,我摸到了那一行代码。就在当时我的意识被抽离到了虚空之中,眼前的图景不断的变换着,有一个声音,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用我的母语,汉语,对我说‘特拉普派人将乘坐着主要靠正反物质湮灭提供动力的太空交通工具来到银河系附近寻找有生命的星球,总结生命与文明的普遍规律,探究生命产生的必要条件,并适当的带走一部分生命个体,进行必要的研究和试验。行星上剩余的其他资源和生命都将被他们当做材料和食物来源带走。’我听了之后愣在原地,本来觉得会吓得跌坐在地,结果却发现我处的环境没有重力,甚至根本就没有上下左右之分……”
9
“当时你在哪里?”
“我的意识停在一片虚空之中,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或许就是我的大脑中吧。人们都说我疯了,可能也确实吧。然后我眼前的图景开始变化,背景颜色变成了深空的黑色。
我对天文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所以一看就知道那是银河系的远景图了。紧接着我看到了100艘巨型船舰,各种各样形状的都有,想是为了适应多种作战情况设计的。还有的宇宙飞船可以拆分成更小的战舰……反正整个阵容是相当可观的。然后它们快速加速到相当的速度,舰体的后面留下团团烟雾状的痕迹,正徘徊于银河系中的各大星系寻找生命……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了:‘特拉普派人将会找到你的家园,带走你的同胞,可能还会顺便毁掉你的家园……等你可以用光学观测到他们时,他们离你应该只有50年的距离了。特拉普派人的战舰屏蔽多种电磁波信号,可能你们文明里很多的观测手段都无法发现它们。他们的战舰类似于一种全反射镜面,所以用光学观测会起作用的。而且当他们穿过尘埃星云时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深空中的同胞,保重。’哦,天呐,我不知道是怎么把这话复述下来的,这些直接向意识传递的信息,可能就印在了大脑中。”
“然后呢?”秦婉月禁不住追问,开启了她那十万个为什么的大脑。
10
“然后你们就知道了,什么都没有了。那个不可琢磨的存在让我看到了图景,听到了信息,了解到了知识,然后就消失了,我又回到人群当中,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我传播我的所知所学时,人们把我当成疯子……”
我看着他“后面的事情应该就如我所知了吧——因为一些意外,你被关进了这里。这里很苦,你没有试着离开过这里吗?”
“当然试过,但是显然没有成功。我不可能离开这。他们是不会把精神病人放出去的。即使你看上去很正常,他们也会判断这是症状暂时缓解;要是申请离开,就可能会被认为是病情反复,加大治疗力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迎上我的目光继续说:“在见到你之前,我遇见了那样一个人。无意当中闲聊,额,她说自己是一个正常人,是精神科的医生。但是被意外关进了这里,院方没有得到有效的保证,不能将她放出去……”
“之前我听说过那个人,但是在这里的折磨下,她已经快变成真正的疯子了。要是那样的话就出不去了……”
“要不然也出不去。不说我这样在他们看来症状严重的,就连那些症状较轻的也……”
“好了,说说你自己吧,”我不忍心再听他讲述下去这里残酷的故事,打断了他,“现在还被迫吃药吗?”
“一般遇到安眠类的药物我就会吐掉。它们影响大脑的正常运转。”
“还有那些‘治疗’呢?”
“‘电疗’被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协会的人来走访调查,等他们回去了就又会开始。”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秦婉月有些急不可耐,“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11
“组织建立近地防御系统……还有就是绝对不要禁止逃亡……有能力跑的就跑。”
“可是你看我们人类现在有能力跑吗?你看看我们能建立的防御是什么……在那个幻境之中你一定还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之前我说过,我们有太空电梯。”
“就是那个像高铁的东西吗,高铁能运什么上去?运原子弹吗?那种东西在太空中能有多大的威力!我们凭借什么能搞太空防御?”
“一个文明要想存活,首先就要有生存的信念。”
“你是说让我们凭空生出能够用短时间内建立的防御系统,打败每天轻轻松松跑50天文单位、而且正在不断加速的特拉普派星系的外星人的勇气和信念吗?”
“我可没说要你想办法打败它们!你看到的是一天走了50个天文单位,你要不要想——用不了50年它就来了。现在我们有激光武器,但是他们有全反射表面的飞行器;我们有次声波氢弹,他们的飞船里是真空的;我们有巨型核聚变原子弹,他们有大规模防御系统和更大的核武器;我们可以侦查,但是他们有间谍……”
“那你是想说我们没救?!那好吧,原谅我白来了。”
“只不过我还没有说完——我们可以跑,但是他们追不上!”
秦婉月一阵错愕:“你是说让我们着手准备大规模逃亡运动?虽然有很多困难,但是也可以试一试……”
12
“我知道你的困难是什么。人类不可能接受少部分人走大部分人留的安排。”
“是的,但是我们有冬眠系统,生态循环系统,像城市一样的空间站,像航母一样的飞船,像快艇一样的穿梭机……所以说我们可以带走很多人。”
“是的,但是剩下的人?所以说这项工作需要秘密完成,而且这件事儿也不宜像我最开始那样公之于众……而且你说的你们有?”
“我们。我只是在观测部门工作的,但是我可以进出空间站,搞不好还可以将它开走。而我的这两位所谓的同事,一个是管地球上的穿梭机的,一个是管飞船和武器系统的。地球对小规模的防御系统还是有一定的准备。但是仅限于是低空的……”
“那这就可以了,一面不要脱离现在的工作岗位,一面准备逃亡。小部分人醒着,大部分人冬眠。采用轮换执勤的形式一定是可以的。”
我插话说:“好了,大体的规划就在这里了,回去准备就好了。甘铭,看看你怎么才能出院吧。”
“那还能怎么出院,这里可是不同意放精神病出去的。”
“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是没病的吗?你所阐述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可是这似乎并不能证明我没病。或许我真的病了。”他颓然地陷在椅背里,摇了摇头。
“我可以联系外面,想办法让你出去。如果你认为你有病,我们再想办法治疗……”
“但是你没意识到你的朋友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吗?”
“……或许是的。但是这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只是,你为什么会相信自己有病,为什么会相信这里对‘病人’的洗脑?”
“……”
13
第二天。家里。
我躺在床上,并没有打算起床,突然接到了秦婉月的电话,她说:“之前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要逃亡?”
我听出她语气里的急切,但是总觉得听上去很奇怪,“是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作为一个研究心理的人,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让人们接受一部分人走一部分人留?”
“这自然是不可能被人接受的。之前咱们和甘铭的讨论结果,不是秘密准备这项工作?难道你不是这样做的吗。”
“……”
“算了,随你吧,反正少说还有50年可活。”
“一部分人走一部分人留,那到底让哪一部分人走?”
“那这件事儿还得交给你咯。首先是相信外星人会来的,其次是渴望活命的,然后是不反感生活在太空的,最后,最好是你们身边的……”
“那也组织不上多少人。要不然去劫持空间站?”
“其实可以。倒是能保留下人类文明的火种。”
“你不觉得危险了点儿吗?”
“像你这种人还会觉得危险吗。”
14
空间站上。
这段故事是我后来才听说的,当时自然是无法亲自目睹。
空间站因为要长期执行观测和实验的任务,配备着完善的生态循环系统,还有大量的冬眠仓位。
要是住满应该能装下很多的人。而且燃料储量丰富,速度也还可以。
反正飞出太阳系肯定是可以,而且还是可以升级和进化的,各种备件应有尽有,各种人才应俱全。
所以说选择带着空间站逃亡还是挺好的。
秦婉月以观测航迹的名义,坐着太空电梯,又换乘小的穿透舱,来到了空间站。
在观测室里,她非得说观测角度不佳,利用职权直接去了中心控制室,美其名曰调整观测角度。
在控制室关上舱门的一刹那,秦婉月直接调出了加速界面,强制将全空间站进入加速保护液模式,然后带着一空间站的人,和刚刚带上来的正冬眠着的人,以第三宇宙速度向着太阳系外冲去。
与之一同动身的,还有她的几个同事。他们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人,驾驶着现有能达到第三宇宙速度的所有飞船,穿梭机,空间运载机等可以远程航行的太空交通工具,呈编队向着太阳系外广阔的深空航行。
15
核心舱里的上级发现了不对劲,这观测站来的人怎么就开着空间站跑了呢?
莫非这人是极端分子?怎么能让这种东西来空间站捣乱?
想到这里,常星海连线中心控制室,打算问出一个所以然:“控制室里的人,你在干什么?”
“冲出太阳系。”
“为什么要冲出太阳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这里弄完了。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是越级的。但是我需要这样做……你就当我是为了观测好了。”
“观测吗?你得到上级的批准了吗?观测站谁让你来的?”
“我是我所在的观测站站长。空间站的地面接应处批准我来。”
“但是谁批准你开空间站了?”
“你批准我调整观测角度,我根据要求打开了发动机……总之我们现在必须出发离开太阳系,离开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将人类文明的火种播向宇宙。”
……
19
很快,我和秦婉月就失去了联系,地面上也渐少收到他们的消息。秦婉月和观测站的同事们,带着空间站和其他探索宇宙的机动力量,向着特拉普派星人相反的方向,航进深空。
这件劫持叛逃事件发生以后给地面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世界范围内的观测工作受到了极大损失,社会上也引发了较大的恐慌和混乱。
地球曾多次向他们发出警告,要求他们返航。政府也联合其他国家派出飞船试图将空间站追回,但第三宇宙速度是目前人们能达到的最快航行速度,所以至今没有追上。
最初我也听说在空间站上发生过一些恶性暴力冲突,但很快都被平息,逃亡仍在继续。我觉得秦婉月可以算是成功了。
20
而现在就是梦醒时分了。据秦婉月离开已经过去了53年。我有幸能够在行将就木之时,见证了人类的清醒。
这53年里,我的工作,娱乐和生活都如常进行,平稳地度过这每一天。我动用人际关系帮助甘铭办理了出院手续,开启了新的生活。不知道他后来如何,如果还活着,也步入了晚年。
但这时,我眼前活生生展现着的,是你不得不面对的,梦境过后,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特拉普派人的飞船终是开了过来,我只看到了第一艘,准确的说是在第一艘飞船光洁的表面上,又看到了地球和我们自己。
它近距离地掠过地球,不知是自身的引力还是其他的吸引装置的作用,地球的大气圈连同其底部的生物,都被硬生生从地球剥离开来,被吸入太空,吸入黑夜,吸入飞船内部。
发生这一切时,我正坐在沙发上喝水。忽然,杯子里的水就像一朵绽开的花,从下小的杯口向四面八方绽放开来,不等我喝完最后一口,连我自己,杯子,杯子里的水,带着整栋房子向天空飞去,融入到半空里巨大的气流之中。从外面看,像巨大的龙卷风,气流和物体旋转着向高空飞去。
我也跟着向上旋转飞翔,体验到了失重的感觉。我知道这是第一次飞翔,也是最后一次。随着逐渐向高处攀升,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越来越接近空间中的绝对0度,我感到意识逐渐模糊,所谓自我的概念开始消失,生命在流逝,所有的感觉在一片白亮中消失,似乎我已经不复存在。
21
但现实似乎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我,让我在缺氧和寒冷中死去。
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中,我又醒来了。我正处在一个白色的立方体空间内部,四周是简洁干净到极致的白色墙壁,而我正躺在其中的一面。
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我只是知道,是梦,总会醒,梦醒时分,会痛,会冷,会迷茫,会麻木,但醒的时间久了,总会有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