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边度假喝莫里森的酿酒,又夜夜可见明澈星空/也像火车过隧道,风却闯过身体,明暗的视线和哐当声一个频率切换/
像光照进晃动车厢,驶过大片麦田,睡在红色长椅,固执封存在以太里。
他想讲好一个故事就可以讲好,想讲不好一个故事就可以讲不好。
高中物理课本关于以太一词的解释只有一句。
一种介质。
那些事例像是带着中二嘲笑标签又卷土重来。初二时读到过一篇王若虚的专访,如果你有孩子,你最怕他有什么坏习惯呢?
“最怕他心事很重。”
“因为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坏习惯是可以完全杜绝,而我最怕他是另一个我”
接触到“莉莉周”或者说“以太”这个词的时候。也是初二,教学楼在五楼,用滑盖手机,那个春天最火的音乐是“爱的供养”,我固执听until June。跑道刚修好一年,红色也没有掉,躺在跑道上也不会有人管,跳沙坑的沙堆里可以扒出海边的小贝壳,偷跑去超市能买到好吃的鸡排,肉松面包和热腾腾阿华田。
那时候瘦到只有筋骨,每天吃很多,大家都很瘦,我可以感觉到上课从教室后排传来男孩子拔骨节的声音。
我在最容易满足的年级肆无忌惮的喝阿华田,这件事有时候会让我翻看那时的照片都能闻到淡淡的巧克力香气。
温暖也来得轻易,像永远都不用等很久的208路公交车。四月末的时候,附近有人开始放鸽子,五楼教室下午的上空总有白色的影子。快高考的时候听《红与黑》,里面“天空溺爱的白色巨兽飞过。”会想起那层楼,还有楼梯间巨大的落地窗户,以及在窗户外面颤颤巍巍倚墙生长的长到5楼的竹子。整个四月的春天下午,脱掉棉服,衬衫外面穿白色校服,很轻易的走神看走廊和天,在历史课和科学课上屡试不爽。
从图书馆借来的《海边的卡夫卡》封面破旧,旧胶带沾满灰尘,把归还日期签到最长时间,像是看了整个春天。历史老师走到教室另一边的位置,声音越来越远,我回味情节,那时候同桌还是X,她喜欢上课一边偷吃干脆面一边看《紫色》,长时间低着的头把她的斜刘海惯性出好看的弧度。拍翅膀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往走廊看,坐第一排的还是F,他喜欢把门拉开半扇,他喜欢流通的空气和提心吊胆的在课本下面玩手机。
半扇门的外面,几乎是视线齐平的方向,是斜前方的实验楼。那天下午,太阳照满那面巨大的白色墙壁,和墙面不知名的物质闪着金黄色的光,在拐角位置,形成锋利好看的几何切线。我盯着它,好像可以感觉到它的巨大的满溢的温度。我拍了拍X,她惊恐的把杂志塞回抽屉,抬头看窗外,她以为走廊上又站着巡视的老班。我说,X,你看那面墙好漂亮。
她说,嗯!嗯!好看好看!大哥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吓我了!然后继续低头进杂志里。
那是我第一次自以为是的自豪,我觉得我比周围人都厉害,我几乎想要把我的感受告诉所有人。我觉得自己像是比他们都更厉害,我能感觉到那面墙的温度,我觉得它好看,我激动的认为我快要像村上春树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了。
我激动的掏出那时随身带着的一个好看的本子,我想到那些关于莉莉周的所有美好的句子,而我只是写到:“我好像也感觉到了以太,”我最终只写了半句话和一个逗号。
我又开始失望,然后历史课下课的铃声响起,我急得不服气,抬起头看的时候,光只剩下半面墙了。走廊开始人来人往,隔壁班的女孩子又结伴经过我们窗前去厕所,第一排的F站起身回头和最后一排的好兄弟们大声谈着游戏的事。X继续低头,我趴在桌子上难过的要哭了。
我几乎像是魔怔一样清晰记着,因为我以为那是我离成为作家最近的一次。
引起共鸣的感觉会很幸福吗?有一些,幸福的要疯了。
时老师说佟妍的声音就像在山野里采花,空阔辽寂。
我一边剥着石榴一边想到那个池塘,想到去山里搂草,想到生日那天在岸边看到的蛇。
就像很久没有见到绿色的物种一样,我以前觉得以太都在麦田里。
把中二写在脸上像是标榜自己不一样的荧光贴纸。
的确像山野,一个很单纯的歌手吧,不唱俗情烂事,歌颂生活,就是一个真正很热爱歌唱的人吧。这是我和时老师对她在台上淡淡的演出的评价。
我说,存在即合理。
我还说,如果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都是俗人。
我时常想那些莉莉周的少年们,如果心事没有那么重,会不会也不会变得苛刻。
每次从走廊这头望向那边尽头的时候,都会感知到冷气像绝望扑面而来。于是慢慢发现,有些不明物质打造成固有的形态。灰白色墙壁,灰白色地板砖,灰白色白炽灯,就是固有的绝望形态。
于是心事和最终的残忍造不出结局性覆变。而年龄也是,也不会变。
因为存在即合理。因为固有的就会被感知,像是以太。
以前很瘦的时候却能吃很多东西,食欲像填不满的夏天暴雨中的下水道口,我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水会流到哪里,也无从得知每次那滴象征结束的水额然而止时,水位在地下哪条刻度线。我唯一一次好奇的尝试被路口那只死去的蛤蟆截断,然后转身扔掉我刚买的鸡蛋饼,也许从那天早上,青春期的食欲终究还是像弟弟突然消失的小鸭子一样,无疾而终。
于是开始习惯性的被动失去。
而每一个疯狂吸食精神鸦片的夜晚,辗转反侧的游离,以各种形式产生的竭蹶之问,最终从形式之外摆脱却又变成一种刷牙般的存在。
——写在某个失眠晚上看完很多少年心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