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之舞
白茫茫的一片,似大海卷起的一片片浪花;又似江边纷飞的芦花,一阵接一阵的从天边荡漾开来。似乎有乐声由远及近随着浪花传来,与那舞动的白茫茫的花絮交相呼应,乐声轻柔时似白浪拍岸,高亢时似满天翻飞的芦花,隐隐的看不真切。
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岸边,有一位披着白纱的女子,随着乐声伴着飞花起舞,似乎是我,我能感知舞者每一个舞步、每一丝情动,她用尽全力,用尽心力在飞舞,有伤悲,有无奈,有不舍,有解脱,有快意,有祥和,有喜乐,人舞合一。
似乎又不是我,因我能清晰地看见舞者的每一个动作,柔中有刚,轻盈柔美,洒脱自在,不想惊艳旁人,只想快意自己。可她还是惊艳了我,也惊艳了路人,远远的来了一群人,静静地看着舞者,没有喝彩,没有掌声,只是静静地守望着,是我吗?不是我吗?看着舞者,舞得如痴如醉,已然忘我。似乎不在乎有没有观众,只想为自己而舞。瞬间我想成为那舞者。
一阵铃声,将我吵醒,原来是一场梦!那舞给我带来的震撼却久久挥之不去,我想我的人生是不是也要调整一下,应该活得像那个舞者,快意洒脱,为自己而舞。
当我捧着母亲的遗像走向那片墓地时,那个梦就跳到了我现前,好清晰的画面,好熟悉的地方,好深刻的场景,一袭白纱的我,眼前一片白茫茫,我的心在翻飞,原来那个一身缟素,在飞絮中起舞的女子不是别人,是我,亦或是我母亲的一缕魂魄,母女连心,我们的灵魂融在了一起,她早早的入了我的梦,入我的魂,我们一起飞舞,她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最后的激情,与我一起跳了这一曲舞,离魂之舞,告别之舞。
她想告诉我什么?是在作最后的告别?还是最后的守护!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她只是不远千里来看看我,她还是那么的不舍,因为母亲从来都不舍得让我伤心难过,无论她病的多重,有多痛,多难受,在我面前总是能装得若无其事,很多次都将粗心的我骗得相信她已经好了。若不是姐姐告诉我母亲时常痛得整晚睡不着,我就真的信了,她的演技有多好,好得我不敢回家,我怕我回去了,她就得忍着痛,装着不痛,我想,我不在她至少可以肆意的喊痛,不用顾忌我的感受。
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回家了,早上还清醒的认得我,下午就将我认成了“三妹妹”,我不知道她口中的“三妹妹”是谁,我只知道我的母亲不认识我了,不用在我面前装着不痛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总是来的让人错不及防。时儿清醒,时儿糊涂的母亲,突然有一天早上就特别清醒了,精神也好多了,我们都很高兴,似乎是好的迹象,午餐吃得也比平时多了一些,还笑着同我们开玩笑,我笑问母亲:“我是三妹妹,还是三姑娘。”母亲极为腼腆的笑了,说道:“不会认错了,是我家三姑娘。”
窗外的阳光亮的刺眼,我们问母亲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母亲说想睡觉,我们就照顾着母亲睡下了,我守在旁边,我发现母亲的呼吸越来越弱了,我开始叫母亲,她已经不回应了,从此我再也没有了母亲。2022年12月29日15时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没有哭,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接受这个事,母亲只是睡着了,她身上还是热的,皮肤还是一如平常的光滑有弹性,同熟睡的人没有区别,我不相信。我想母亲只是安详的睡着了,为什么我们就等不到她醒来?
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灵堂忽明忽暗的香火,也没能让我木着的脑袋清醒,我什么也没做就跪母亲身边,木木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亲朋点香烧纸。父亲让我起来,我就是不起来,我只想离我的母亲近点,再近点。
原来痛是可以让人麻木的,整个葬礼我都是木木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我想找个人抱抱,想有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还是没有想起我的那个梦,直到我远远的看见那片墓地,踏进那片白沙,我才清醒,那个梦境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原来我的母亲早就想我了,早就来看我了。只是我不懂,我知道的太晚了。
也许母亲一直想如舞者那般肆意的活,可长年卧于病榻,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都不能,怎么可能跳一曲舞,也许那场飞舞是她的梦想,亦或是对我的期望,希望我不要像她那般被束缚,以后的路自己好好走,为自己而舞。
原来那乐是极乐,因为母亲走得安详,她应该去登极乐了。她用一生的病痛才换得这极乐,如果真有天堂,我想母亲是进天堂了,再不用受这世间的苦。
如果人真有七魂六魄,那场舞一定是母亲的一缕魂魄,只为离别前与我最后一舞。也许她想留下一缕魂魄来守护我。我想,她真的留下来了,因为我从未觉得她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