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电脑前,打算写下些文字,跟2019做个告别。
有一个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冬日的一个清晨,在大雄宝殿附近的一个凉亭里坐着,头顶上是一棵500年的银杏树,虽然已近孟冬,但江南的气候温润,让这棵古树直到这时节还涵养了一树的金黄。只是四季更迭,吾等再贪恋它的赏心悦目,它却仍然无风自落。我虽听不见小扇子飘落亭顶的窸窣声,但亭外飘飘悠悠的身影却一直不断,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金黄了。那一刻,脑海里忽然就涌上这样的句子: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我们寄寓这天地间,不过是倏忽一瞬,草木摇落,岁月更迭,可是今年树叶飘零,明年还有新芽绽,还有岁月可重来,我们却真如这飘落的树叶,再也不会回来,我们的日子,大抵只剩下一年不如一年。
当然我所谓的一年不如一年,是指身体。到底哪一天开始我忘了,就突然觉得拿着东西在手里看时,得拿远一点,太近看不清楚了。有时候手机多看一会儿,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的事物只剩轮廓,甚至如蒙尘一般,恨不得用袖子去擦拭一番,让它们变得清晰,可我知道是徒劳,毕竟传说中的老花眼就是如此,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我却做不到。
这半年,白发已遮掩不住,以前从镜子里看,低头能看到头顶的一撮,但现在在静电的作用下,我都能看到覆盖着的一层,不乏飞舞着的叫嚣者。有时候不服气就狠狠地拔几根,收拾它们,可是春风不吹也生,我只能臣服。好吧,这一脑袋迟早都是它们的地盘,我再挣扎也无用,只能展望一下,等某一天突然又发现满头皆银发,我就把它们烫成大波浪,做个时髦的老太太,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2019,我第一次下企业,去见识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更多的人和人性。从学校到学校的我,确实单纯到愚痴,正如鲁迅先生笔下说的,如一汪浅浅的小溪,一眼看到底。我却还是条一天到晚哗啦啦唱着歌自娱自乐的小溪,从不以自己的简单和浅陋为忧。但透过几个月的实习生活,我看到等级,看到了推诿,看到了粗野,看到了野心,看到了无奈,看到了勤奋,感受过友好,也受到过伤害。当然还有更多对教育的思考,我们该给学生什么,自己有什么样的不足,该弥补些什么,虽然也都是些粗浅的感悟,却也着实让我感慨了一番。
2019,去到中学做了几场讲座,这个经历于我而言,真是大大的压力,却也是大大的进步。是的,接到任务的时候很激动;备课很艰辛,讲课很忐忑。犹记得有一所中学,当我坐在主席台上,看到台下的老师看我的眼神,没有那么友好,反而更多的审视,甚至一丝丝的质疑,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紧张归紧张,硬着头皮还得继续。在讲课的过程中,自己感觉有想证明自己的成分在,所以我有些激情飞扬,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能从他们的眼神和回答里感受到,先前的氛围在改变,我们真正开始实现良好互动。后来自我检视,觉得还是不够自信,才会急于去证明自己,而自信来源于底气,来源于才华。想起莫言的句子:当你的才华还撑不起你的野心的时候,你就应该静下心来学习;当你的能力还驾驭不了你的目标时,就应该沉下心来历练。一句话说尽了问题和本质,更说尽了我努力的方向。
2019,我送走了一群令我非常喜爱、非常有成就感的孩子,我们一起度过愉快的三年,虽然中间我们磕磕碰碰过,斗智斗勇过,可是最终他们真的成长到了我喜欢的样子。送走他们,我重新遇上了另一群孩子,虽然他们跟以前的孩子比有很大的不同,更自我,更有主见,却在底线和是非观上没有那么明晰的界限。可就是这样一群孩子,让我重新去思考教育的力量,并努力让他们去感知到,因为这是一个教育人该有的自觉和修为;也让我对教育的力量不再那么执着,毕竟教育不是万能的。而且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原来不是一心只为人好就行,还得有自我保护的自觉和智慧,这是新形势下不得不去具备的一种能力。我们没有铠甲,如果非得说有,那也是这世间最柔软的,因为那就是爱和智慧。
2019,最暖心的抚慰来自于家庭,我们相爱相知,我们携手共进,无论遇到何事,我内心都是踏实的,因为我知道有人就在那里,不离不弃。有让我全身心投入工作的婆婆,从没有让家务事成为我的困扰,这种奉献和大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经常跟儿子说,以后妈妈绝对做不到奶奶的万一,这样的聪慧和勤奋,臣妾做不到啊。有健康成长的儿子令我暖心,虽然我们也不时鸡飞狗跳,但孩子还是在不断懂事和奋进,基本不太要我们操心。有深爱彼此的爱人,相伴十几年,相看两不厌,我们努力把日子过得诗情画意,过得缱绻浪漫,人世间的幸福最大莫过于此了吧。
昨晚的元旦晚会结束,屏幕上的烟花,校长和主持人的新年祝贺,让我第一次有了几千人跨年的感动,新年到来的感觉,你可以不知不觉,但岁月的脚步从不停止,不管愿不愿意,我们还是得跟2019说再见了。写下这些,就算是正式跟2019的岁月和自己道个别吧。2019,我未负你;2020,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