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阳挨打后就会来找我,五个硬币往我手心一磕“一瓶京牛栏。”我曾劝过他不要喝这种酒精勾兑的酒,他笑嘻嘻的指着配料给我看:“你看妹子,枸杞呢,养生!”倚着门干抽到瓶底的时候突然说“还不是穷,有钱老子天天喝茅台。”随手把空瓶丢到门外,娴熟的从柜台顺了个棒棒糖冲我摆摆手就走了。
朝阳是我小学同学,当时见我来村里超市帮工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头皮屑飞的到处都是,于是更加不好意思了。我看他买的是纸尿裤就问他:“你老婆又添了?”他似乎欲言又止,紫红的脸上笑意渐消打了个哈哈便匆匆走了。
这个与大漠沾不上半点关系的地方黄沙滚滚物质落后,最不匮乏的却是贫穷。
超市内除了明价的东西,其他一概不标价,防的是讲价的人。一块钱两板的口香糖还要和你商量一块钱三板行不行,你若是同意,她便会冲你露出感恩戴德的笑,其实你只是没有赚到她的钱而已。但是当他开口你便是要便宜一些的,没有标价的东西都是看人喊价的,村子就这么大顾客就这么些,超市却是有几家。满足他们的心理,东西买的还是原价。
顾客在人少的时候会和你扯几句闲话,最多的是扒别人的家事,来表明她和你的亲近,好让你能不时给他免费添点什么。朝阳的儿子是个脑积水,简单点来说差不多是个傻子。我没有给说这个消息的人少一毛钱,甚至想拿打火机把那硬生生从鼻孔里笑出来的鼻毛给烧掉。
路对面是一家用铁皮搭出来的面馆,只要他早上开的是朝向西的门,今日必然会起风。我厌恶起风,无人清扫的垃圾随着风悠悠的转进店内,让人一整天不得清闲。当面馆老板搓着油手来买烟的时候,身后的挂钟必定会报时,十点整,有时候我都恍惚觉得下一秒他要给我看手相。
超市是我一个亲戚开的,中午在她家吃饭,二十分钟时间一荤一素还能把米饭蒸好。她儿子从学校回来后,便是两荤一素还是二十分钟。
她儿子大学毕业后如若找不到工作,极大可能就是回来接手超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当做他来思考,玻璃门的反射作用会在柜台上映上一小簇彩虹一样的光,当我是他的时候看到这光鼻翼便会发酸。看着他细心整理货架的时候,便又觉得是那个所谓的他其实是我自己吧。
当街上零零散散几个人的时候,我就开始称白糖和各种豆子打包好供明天买。街西的垃圾箱也开始冒起黑烟,火可能是街上任何一个做生意的人点的,以我在街东超市内都觉得呛人的程度,没有一个人反对这件事。垃圾没地方处理,为了整洁,为了有顾客。
我厌恶起风于是下起了雪,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以手指都无法屈伸的程度,我已经不能够每天挂着笑来工作了。
冻成絮状的食用油会再次变得金黄,每个人都在努力的修饰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