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近中秋,分外明。
没料到这异乡的月夜竟会如此的不同.夜已深,月亮爬得很高.墙根下的颓草丛中,秋虫重复着单调的低吟.院里的梧桐脱尽了白日的光彩,兀自地矗着,呆呆地享受浓叶下斑驳的阴森.四围是高高的墙,围墙上面,趴满了踊跃起伏的树影,月光似山间的清溪,透了叶隙的亮斑,冷漠的闪着鬼邪的眼。
家乡的夜是不会如此黯淡的。这月光落到水面上,便腾了一层银色的雾,整个淀都化成一池月光了.小村就笼在了一片光亮中.淡淡荷香,轻轻地满溢了小院.母亲就站在这洁净的月光中,对了日益圆满的月亮,自忖着:“今儿十几了?”
记得每年的十五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姐弟几个,在月下席地而坐,讲述关于十五的习俗,月亮的传说,还有父亲外出捕鱼以及何时回来的迅息.而今年呢,只剩她一个人,而这挂念也多了一个我.
盯着月亮,不能睡去。
细细掰指,原来自己离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可除了当日写了一封报安的信就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在临出门的前几天,母亲就忙着给我准备行李,唯恐落下什么.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呵.于是又再三叮嘱:一定要与人为善,吃亏是福;尤其是说话上不要太倔,谦卑为学,做事要勤快……
“知道了.”
“要多给家里写信.”
“知—道—了—”
写信,有什么可写的啊!
学校里的不张不弛的日子,像是春日里的下午茶,暖暖的,自己很是受用.这生活能有什么事呢?有什么可写的啊!于是这家书的事就忽略了,也就忘却了.那还是后来全家拉起闲话才知道;单是因为自己挑食的习惯就着实让母亲担心了很久,“一个人在外面谁会迁就啊?”于是每天早起她就会立在街上等待,等待大喇叭里送来儿子的信,来了解我新近的景况.可是,这一等,竟是杳无音信了。
寒假回到家,一到门口便喊:“我回来了!”院子里,母亲正在破苇眉子,看到我立即从一堆苇皮中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土,说:“吃饭了么?道上冷吧?”进到屋里,我一股脑地将行礼一扔,倒在炕上,便诉说这一路上的经历与不易。母亲一边感叹一边说:“我给你摊两个鸡蛋,先填补填补吧”。
晚饭呢又是一顿丰盛的大餐。母亲笑着说:“你爸看到你的信后,总说,‘岩的字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