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琴

我不是一个善音律之人。读书时,因手指太短,风琴考试险不及格。后又爱上箫笛之音,奈何不识乐谱,所以对音乐的热爱也就限于听听,哼哼,吹吹,弹弹。我深知,自己不过是乱弹琴而已。对音乐这样,对生活也是这样,缺少严谨的理论和推理,凡事凭个人喜好和感觉,恣意妄言。

谈谈臭豆腐

对于臭豆腐这种食物,我并不排斥。做得好的臭豆腐麻辣爽口,一点点就可以吃下一大碗饭,实在是不错的下饭菜。

八零后的一代,说苦比不过祖辈,说幸福又还差点儿意思。我们处在时代变迁的巨大洪流中,亲历了人们精神世界的一次次颠覆,也见证了物质生活的从无到有,从贫乏到丰盛。

当下物质条件好了,各种美味也吃腻了,来点臭豆腐调调味儿,挺好的。臭豆腐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它不过是老百姓生活的调剂品,就像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呢,可以为生活增点儿味儿,没呢,也过得去,所以不管它怎么变迁充其量只是个小吃而已。食臭的习俗各国皆有,比较有名的是瑞典人的鲱鱼罐头和因纽特人的腌海雀,据说这两种食物在臭度上的排名是数一数二的。偶尔食臭无伤大雅,但如果整日都生活在弥漫着这种臭气的世界里,无疑是令人作呕的。

今天,狠下心删除了快手APP,说实话,快手本身做得真是不错,雅俗百态,文化生活一应俱全,但就是一点不好——他的喜好推荐功能。像我这样的食臭之人,偶尔看过一两条负面热点,或是生活报怨,在此后的日子里,快手便会一条条地推送,搞得自己就像个食臭的屎壳螂。久之,感觉生活处处臭气熏天。

流量为王的时代里,哗众取宠的行为,搏人眼球的观点层出不穷。一群跟我一样不通音律之人,妄想成为高级的演奏家,成为公众人物,成为流量帝,怎么办呢?香的,美的,高雅的艺术,他们是不会的,于是就做起了臭豆腐的生意,卖丑,卖臭。对他们而言,搞丑搞臭自己,只要能搏得眼球,就并不无妥。对异味本就敏感的吃瓜群众,蜂拥而至,臭豆腐生意好了,卖臭的人也就多了,网络空间臭不可闻。

网络文化的兴起,大量挤占了传统主流的广播电视文化,除了新兴文化本身的优势外,更多的原因还是主流文化长期脱离群众,长期盛气凌人地说教而造成的。

难不成闭目塞听才是最好的选择?

谈谈鸿鹄

当我还是一只小雀时,在某个明丽的日子里,天就像今天这般蓝,云也如今天这般白。无意地抬头仰望,留下了惊鸿一瞥。

一只大鸟高空盘旋,翼展壮硕宽大,不用扇动,就可托起巨大的身躯,借着风势翱翔。如果稍稍摇动两下,便能扶摇直上了。那高昂的头颅,那锐利的眼睛,那无比坚毅的神情。茫茫天宇,他时而直冲云霄,时而急速俯冲,时而悠然盘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天高任鸟飞的逍遥,也让我生出些许沮丧。想想自己,就算不停地扇动翅膀,也只能勉强飞个百十来米高。我从不敢想象翱翔在茫茫的,没有栖息地的大海之上。我用稚嫩的声音向着高空呼喊:“亲爱的大鸟先生,您飞那么高,您是要去哪儿,去干什么呢?”他那坚毅的眼神里洒下一丝寒光,冷冷地留下一句:“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然后猛扇翅膀,气浪袭来,差点将我的鸟巢吹落,我赶紧俯下身去。当我一脸茫然地再次看向天空时,他却不见了。

难道,这就是那群老鸟嘴里所念叨的扶摇直上九千里的鸿鹄?

鸿鹄之志,非吾辈所能企及,却在我心里扎了根。我拼命地练习飞翔:细雨微风里,我跟着燕子学习空中斜飞;雨横风狂中,我跟着翠鸟学习水面横掠;怒海狂涛上,我跟着海燕学习迎风破浪。虽然我仍是一只小雀,但我确信了自己的飞行技术。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今天,春光无限,天地清朗,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大鸟。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想向他请教鸿鹄之志。就在我急切上升之时,那大鸟竟转身向我扑来,尖钩利嘴,眼神阴煞。不好!这家伙要吃我!我顿感不妙,抱头鼠窜,狼狈至极。还好凭着高超的飞行技术,我躲进了密林。

当我惊魂未定地站上小枝,望向高空时,又看到了那壮硕宽大的翼展。我告诉自己:飞得高的大鸟未必就是鸿鹄,也可能是老鹰。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只不过是像我这种小雀分不清大鸟是老鹰还是鸿鹄而已。

谈谈劳动

今天,我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用长竹竿从树上挑下来一条白色垃圾袋。这条五百来米长的街道,被城管、环卫、社区,加上我们这群志愿者,十来人,上上下下,来来去去地巡视着。

爱劳动,爱卫生是我辈的优良传统。在我从事过的义务劳动中,93年那次是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一年,我刚升上初中,恰逢第一次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检查。为了保证高质量地迎检,全校师生齐动员,打扫陈除。窗玻璃擦了又擦,使得玻璃的透明属性显露无疑;水泥地面洗了又洗,完全呈现出了水泥油亮黝黑的特质;坑坑洼洼的桌面抹了又抹,木头黄的色泽又重新回来了。最让我难忘的是,脏兮兮的白灰墙面因没有资金重刷,而被学生们用水擦洗。湿答答的抹布往墙上一抹,乳白色的液体便顺着墙壁淌下,搞得校园里到处流着白水,狼藉一片。甚至学生去河边倾倒脏水,搓洗抹布,把河边都染白了。

爱劳动,爱卫生,这当然是好的!让我困惑的是:我们怎么就那么爱劳动,那么爱卫生?是不是因为劳动和卫生是所有工作中最没有技术含量,却又最表面的工作呢?搞好了,光鲜亮丽,其他的工作似乎就可以掩饰了。

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是讲卫星工作人员事迹的。其间一个场景让我记忆犹新,因为国家的无尘处理技术落后,负责卫星组装任务的科学技术人员为了保证整个组装工作能在无尘环境下进行,他们在大厅里一字排开,一遍一遍地抹洗地面,最后保证了卫星的顺利升空。这些科学技术人员的精神无疑是令人敬佩的。电子元器件需要无尘环境,却不代表人也要生活在无尘的环境中吧?

谈谈乞丐

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我喜欢蜷在街角的木椅上。供路人歇息的长椅,本可以坐三四人,但只要我坐上去,便无人会落座了,因此大多数时候这把椅子成了我的专属座椅。我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一身破皮袄油得发亮,头发结成了饼,像一块干了的牛粪。

的确,我生活得相当窘迫。所以,我将一只小铁盆放在脚边,还故意在里面留了几张零钞。我相信钱和钱是能相互吸引的,盼望着这几张零钞能引来更多的零钞。

阳光洒在我身上,舒服极了,当然我是闻不到这满身蒸腾起来的酸爽味儿的。我很惬意这种日子,恹恹地坐着装睡。街角来往的人多,他们衣着鲜亮,走过之后的风里总带着各种奇异的香水味儿,这难免会勾起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可是,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都太世俗了,不过是比我多了一层物质的皮囊而已,抛开这层皮囊还不知灵魂里有多肮脏呢。当然,如果他们能不吝惜购物剩下的几个零钱,顺便把它们扔进我的盆子里,我就权当是钱和钱的吸引力了。装睡是有好处的,一方面能让我搏得同情,另一方面还能避免在接受他们施舍时低下我高贵的头颅。

关于这张长椅,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或霸占公共资源,谁叫他们自己不坐的?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乞丐就不能坐着行乞。

虽然满脸的油腻和污垢增厚的我的容颜,但丝毫不影响面皮之下我那颗高贵的灵魂。无聊或行人较少时,我会反复阅读那些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报纸。是的,我识字,甚至还从事过一份知识分子的工作。尽管除了那颗高贵的灵魂,我一无是处,可我却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敏锐的洞察力。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对国际局势长期地保持热情是我引以为傲的资本。中东战争,石油美元,犹太复国主义,半岛危机,我都了如指掌。近来,我更关注的还是俄乌战争。关于这场战争,我觉得自己比电视里那些专家理解得更深刻,比他们更有见地,因为他们似乎很难站在整个人类的立场上去做出公正客观的评判。我自认有商鞅吴起之魄力,有诸葛孔明之韬略,如果哪个国家的领导人能够纳我为智囊,我必定会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傍晚是我最亢奋的时候。我在地铁道里,在大街上,在商场门口宣扬各种主义,背诵伟人的名言,解读俄乌战争的本质。得益于我有一副演说家的大嗓门,人们或嬉笑,或厌弃,或惊诧地看向我,从我身边走过,也有大胆的人会接上两句:“你都懂,怎么会混成这样子!”这时的我就仿佛遇到了知音,我会追上去跟他交谈,跟着他走出很远,尽一切可能再多套他一两句话。女人们很怕我,担心我的癫狂会伤害到她们,其实大可不必。我一个大男人,如果跟着女人跑,势必会让人觉得我是心怀不轨的,这无疑是在玷污我高贵的灵魂。孩子我更是不会去招惹,因为这会招致殴打。我最怕的是住在下水道里那个真正的疯子,不知为什么他听不得我的宣讲,一听我讲政治,他就会拿起棍子追着我打。我却只有逃跑的份,欺负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也是我所不耻的。我想他只是比较喜欢安静吧,所以我尽量避着他走。

也有人对我好的,就在昨天,对面杂货店的老板给了我一袋卤肉。尽管是因为那袋卤肉已变了味儿,他自己不愿吃才给我的,但我还是非常感谢他。毕竟这卤肉,他可以拿去喂狗,喂猫或是喂猪,但他却给了我。这足以证明我比猪狗更高贵,我也暗暗发誓不会给那家人添麻烦。

晚上,我住在一座桥洞下,条件相当不错。我把四处收罗的破衣服,烂棉絮铺在石洞里,躺上去软软的。明晃晃的月亮和深蓝的天空投射在水里,竟让我生出几分浪漫的情愫,我不由地哼唱起那首《弯弯的月亮》: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我童年的阿娇……多么美好的夜晚啊。我恍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吃皇粮的人,曾经有过一个妻子,还有过两个儿子,却不知因何,他们都离我而去。

夜风从河面上吹来,凉凉的,揉碎了河里月亮的倒映。一个浑身长满虱子的乞丐怎么会关心国计民生的?这究竟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嘲讽,还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情怀。

结束语

某日登高,及至半山,放眼望去,楼房零零散散,整座城市毫无布局可言。及至山顶,俯看大地,才觉得城市规划整齐有序,就像规划院的图纸那般清楚明了。可这样的问题,当我还在山脚时根本想也没想过。

我想,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境界。同样的世界,在目不识丁的孩童眼里根本就无所谓,在老子眼里是“道”,是有序,在我们多数人眼里却是困惑和不解,于是只有“乱谈”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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