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藏海花》片段
(接《藏海花》单行本一)
……
她很敏捷,一路往上爬得很高,一直到了门的顶部,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发现,又一路下来。
“上面也封得非常死,奇怪。”她道。
我和胖子看向她,她就道:“这种门非常重一直压在岩石上面,时间久了就会陷进岩石里,上面就会出现空隙,但这道门没有。”
“这说明什么?”我问她道。
她道:“要么这门没有想象的重,要么,这里的地基经过特殊的处理过。”
“如果这门没有想象的那么重的话,那么也有可能是空心的是吧?”胖子扯出自己的手榴弹袋子,“来,咱们试试这门结不结实。”
一
还没容我仔细考虑,胖子就招呼海杏和冯清理起了地上小块的碎石,开始准备搞他的爆破。鬼玺不在手里,想到长白山那会无力的情景,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来阻止他。周围的岩石没有被青铜门压出任何塌陷,但也没有一丝缝隙。和云顶天宫下那个拥有九龙抬尸棺的大殿不同,这里的情况似乎一目了然。除了上方石头坍塌下来形成的大大小小的碎石滩,别无他物。巨大的铜门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种粗砺的铜锈感,上面雕刻的细致的花纹,形成的阴影一直延伸到我们头顶极高的黑暗里。仿佛被封住的是通向地狱的入口。
“天真师父,在这铜门前参禅悟出什么没有?”胖子喘着气说,理碎石的工作需要不断地弯腰,以他的身材很耗体力,“成佛了就快来帮忙,一会炸开了被砸着疼死你丫的。”
我们又花了一支烟的功夫来清理场地,确定爆破点。张海杏像闷油瓶一样伏在门上一点点听动静,不时用手指敲打不同的位置。最后她用手指着一个地方,示意胖子过去。
“把你的炸药安在这里。”她说,“我无法判断厚度,不过门后似乎也不是平整的。你在这里起爆把握大一点。”
“亲爱的,不是起爆。”胖子亮出他的手榴弹,“现在我们好比是轻装步兵,敌人是重型装甲,只不过没有火力。我们就算有,用不好就等于没有。”
“那以你以前的经验应该怎么办?”我问。
“找块沉一点的石头,搬到门边,把我这颗弹封在石头后面。”胖子道,“这玩意太轻了,一爆炸肯定从铜门边弹开,效果不大。得用东西把冲击波收住。”
“搬石头来?我们才把石头搬走,耍老娘也不挑时候。”张海杏骂道。“这你就不懂了,刚才那叫清理战场,现在才是真正的布阵。作战要养成先收尸的好习惯。”胖子辩解。
张海杏瞪了胖子一眼,转身叫冯去找合适的石头。胖子坚决要跟去,说凭他的个子,估计石头还得再比他高出几个头。我实在不想一直面对那扇门,于是也去帮忙。
最后胖子找到的石头的确十分巨大,约摸有三百斤重。如果是小哥,还有可能一个人搞定,我们四个肉体凡胎(张海杏还算半俗半仙)就只有合力抬了。搬动的过程十分吃力。我们先把石头放在铜门边贴近先前标记的位置,留下一条缝隙,留出安置手榴弹的空间,将一根长线拴在拉环上,远远引出来,然后退到远处的石堆后面。准备就绪后,胖子在我身边捏住绳子,数到三突然向后一拉,立刻转过来摁我的头。没过几秒,那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大量碎石和灰尘砸在我们头顶。
等周围平静了,我们打起手电,迫不及待地凑到跟前。我走得不快,就听胖子在前面叫:
“我操,没想到这些先人也爱搞豆腐渣工程。”
豆腐渣?我脚底升起不可思议的感觉,赶忙走过去,一看,差点没吐血:只见门上被炸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附近的外层金属已经裂成几片,露出里面灰黑色的实质。胖子正不断从裂口里刨碎石渣出来。
“他娘的。”我也忍不住骂道。
这太意外了。就好像你端起手中的霰弹枪,在掩体后对着一个扛着激光炮、长相施瓦辛格的敌人严阵以待了五分钟,等冲出来开火,才发现那顶机枪是木头做的,而敌人已经挂了。
“整半天,这青铜就是外面一层皮,里面都是这种火山岩的石头。”胖子边看边遍道,“这就像我们的天真啊,里面是嫩豆腐,外面还能贴一张老脸唬人,小凶样还挺像那回事儿的。”
“滚犊子。”
我看着眼前的门,心里十分恼火。狗日的,早知道这么容易炸,我就该先找几辆解放卡车装满TNT,一路炸进长白山看个究竟。
“难怪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陷进去,”张海杏沿着门底的缝隙又照了一圈,“这种火山岩很轻,和实心金属的重量起码差了上万倍。侧面要是有轴支撑,地面又是一样的材质,根本吃不到什么力。”
“我之前就想过,古人上哪能造这么大一块铜啊,要真是实心的,估计也是地外文明。真是这样,胖爷我还是考虑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去。”胖子道。
我听着这话有点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甩掉脑海里闷油瓶站在一排外星人中间,背后停着几架UFO的画面,看了看门上的破口,就道:“这门没有想象的那么硬,我们重新再炸一下,估计就炸穿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炸开了早点进去。”
我实在是无法再等下去了。为了这个谜底,我耗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揭开它的机会,简直就想立刻冲进去,看看后面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没等我说完胖子已经动工了。于是我们又把刚才的过程重复了一遍。
这次爆破进行得很快。等尘埃落定,我们缓缓站起来,只见门的底部已经被炸出了一个黑色的口。手电光太弱,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二
周围一片寂静,我们聚拢手电缓缓靠过去,视线全部集中在那道黑色的破口上。我忽然觉得,这个破口似乎可以吞噬所有的光线,任何平常的东西都无法照亮里面的情景。
汪藏海说,长白山青铜门里的黑暗只有用犀角蜡烛的“真实之火”才能照亮,这里会不会是同样的情况?
有时候,人会恐惧的往往是一些未知的东西。这几年的经历虽然让我长进不少,但青铜门不同于墓室或者湖底,在脑海里形成的冲击太强烈。对于它背后有什么,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成形的想象。这种感觉是可怕的,因为你无法对即将遇到的东西做任何方面的心理建设。
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就算精神上想逃避,也压不过那种想有所突破的欲望。我走上前,拿起矿灯就想往里照一照——被张海杏一把夺了过去。她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你怕里面有怪物窜出来?”我问。
“外行少说废话。老娘要你怎么办就怎么办。”她道。然后打亮了几个火折子朝里甩去。靠,老子还没说在这里比你有经验呢,我心想。等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发生。从外面能看到有微弱的光点分散在另一侧的地面上。我看着她的表情很想笑。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看起来门内的情景还算正常,没有出现绝对黑暗之类不科学现象。我们这样的准备应该能应付。
我们拿出攀登用的岩石锥,把周围碎裂的岩块全部敲掉,让洞口大到足以钻过一个人。冯个子最小,第一个爬过去接应我们的装备。然后是张海杏和我。等爬过去时我才发现,门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起码低了三度,一直有凉风从洞口向外涌。张海杏他们已经脱下了防毒面具。之前我们断定这里是片地质活跃带,也曾猜想缝隙下面可能埋着活火山。可显然,这里的空气不像是受到了地热或者硫化物的影响。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想,难道这里的空间和整个山体是隔绝的?
“奶奶的,胖爷我减肥五年,就是为了这一刻。”胖子跟在我身后,奋力钻了过来。
重整装备之后我们打亮矿灯照向周围,很快就发现这里仍然是山体裂缝的延伸带。只不过空间比门外窄很多。四周灰色的火山岩少了新鲜硫化物的附着,可以看见石头上非常细小的气泡状孔洞。脚下的地面比外面要平整许多,没有那么多乱石。可能有人简单地修整过。
我们朝深处行进了一段,忽然,冯指着前方某处说着什么。我抬头一看,发现前方右侧的岩壁上被凿平了一大片,上面密密麻麻浮雕着大量金色的文字,顿时激动起来。走过去仔细看,发现是类似藏文一样的符号文字。我询问地望向张海杏,她摇头。
“我看不懂。这些字不像是现代藏文的写法。也许是古藏语。”“天真,有没有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
不等胖子问我已经想到了。长白山里的九龙抬尸棺,后面的影壁上也有大量疑似女真文的浮雕,当年裘德考的专业队伍也无法破解。这些古人真是太会玩了,没法断定年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拿起灯朝四周照去,除了这片文字并没有看到别的遗迹。这里的空间比先前所站的地方又窄了四五米,缝隙不断向前延伸,最后只能看见两侧岩石突出的黑影。
我们把这片浮雕拍下来,继续前进。又在缝隙里走了大半天,一直到我都开始怀疑在兜圈子,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有了变化。两边的岩壁不再往里收,空气的温度越来越低,不一会,我们就进入了一个比足球场还大一倍的湖泊洞穴。
湖边落脚的地方很窄。很多石头长期被湖水浸泡,外面板结了一层白色物质,踩上去不太结实。这里和山体表面那些冒着热气的泉眼池完全不同,四周的湖水平静得跟镜子一样,似乎完全远离了地质的活跃带,水温也不高。我走到湖边,将几盏大灯都摆在石头上,让光线分散开来。然后,我立刻就看到了,在这片湖的正中央,赫然耸立着一根巨大的、样子十分扭曲的柱状物体。有六七层楼那么高,几乎都要触到洞顶。虽然是静止的石像,但那诡异的姿态看上去就好像在扭动。那瞬间,我就想到了闷油瓶在笔记里所画的神像。很明显这个东西就是那座神像放大的版本。看来,这里的确和当年那座喇嘛庙发生的事情有很大的关联。
“对这个有没有印象?”我回头问胖子,“这种棒槌,在长白山……”
我发现他根本没听,而是站在缝隙的出口处,死死盯着旁边一个角落。“怎么了?”
“有好东西。”他看着那里,道,“你肯定熟悉。”
我走过去,望向他指的的地方,立刻发现了他所说的“熟悉的东西”,那一刻我忽然想笑。可能因为这情景,多年以前只会发生在和胖子他们在斗里瞎摸乱撞的时候。再一次出现,简直就像回到了过去那种一无所知的情绪里。
那里刻着一串洋文。闷油瓶刻在墙上的字迹和以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
七昼夜
壹
北意大利的一月,山间堆起了厚厚的积雪。尼黑利缇镇坐落在阿尔卑斯的法莱尔山区。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最为肃静。镇上的居民们都早早窝在家里避雪避寒。夜色里的街道一片寂冷凄清,盖满冰渣的路灯孤眼独睁。
这时的街道一角出现了旅人,背着沾满雪的背包,飘着的小雪落在他泛红的耳后。旅人搓了搓冻僵的手,呵出大朵白气云蒸雾绕。他突兀地走着,脚踩在地面的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最后,他在一个街区外的路口处停下。
旅人抬头看着眼前的招牌,小灯泡组成的“mélodie”字样。仿佛内心有什么被触动。一声轻叹,他冻皱着的眉头渐渐展平,推开那沾满水汽、木嵌玻璃的门,走了进去。
暖气仿佛一瞬浸透了胸口。
“Bienvenue en Chine……”温婉的声音传来,抬眼看见一个橙眸的女子朝他微笑,无法言语的安心。
“你好,先生。要住店吗?”那女子用流利的意大利语问,他点头,“是的。”
她笑了一下,回到台前翻开泛黄的登记本。他跟过去,解开紧扣的衣襟,从外套里摸出证件递给她。
旅店里光线昏黄,一楼的木质桌椅光泽温润。有零星的旅客散坐在那里,空气里充斥着黑咖啡的气味。圣诞刚过不久,墙角还放着缠满彩灯的旧圣诞树,树下是橡木桶密封的白葡萄酒。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陌生、熟悉而又温暖。旅者深深呼吸,眼角几乎要被热气蒸湿。
“名字?”“A—Arsens。”叫阿森的旅者回过神来,回答道。发黑的钢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画出流畅的花体线条。棕色的长发啊……阿森呆呆地望着女子。
“我叫Sherry,这里的店长。”似乎注意到了目光,那女子开口道。
“哦……”
“听名字,阿森是德国人?”店长抄写着,随口问道。“不……母亲是法国人。”阿森微笑了一下,“看见这‘mélodie’,感觉很亲切啊……你呢?Sherry padrona?”
“法国。”灵动的女子望着他的眼睛,露齿而笑,“而且请叫我patronne……”
“哈哈哈……”阿森也笑了,接过房间钥匙,“一会我下来,想喝杯咖啡……还有,能帮我准备一份晚餐吗?煎鱼就行。”
“没问题。”店长眨眨眼。“谢谢你,patronne。”“不用谢。晚上注意关窗,阿森先生。半夜的天气可能会很糟。”
一夜雪无眠。
【注】
(1)mélodie:法语,翻译为“音”。
(2)Bienvenue en Chine:法语,“欢迎光临”。
(3)patronne:法语,女店长。前面的padrona也是女店长,意大利语。
贰
正如店长预言,窗外的风呼啸了整夜。紧闭的窗户颤抖着,阿森在床上裹紧被子,后半夜才睡着。依然和前几个夜晚一样,做着那些混沌的梦,梦里有些脸沉了又浮,乱入的窗响成了梦境里水面的破碎声。
醒来后已是上午的白亮。窗外有人语,有雪铲挫地。风雪停了。下楼的阿森看见了店长。而后者正端着热腾腾的牛奶和熏肉三明治,试图从狭窄的木楼梯上来。
“啊,阿森先生,这是您的早餐。”“早餐?哦谢谢,可是我并没有叫早餐……”“这是免费服务。”店长不由分说,将牛奶杯塞到阿森手中,大方地笑。阿森看着店长呆呆地裂开嘴,倾斜的牛奶从虎口顺着手指,不断地小股流下,滴到台阶上。
“哈哈哈……”上楼的人看见这个场景笑了。“Matt!”店长转身招呼。阿森看见一个穿着破袄,浓密胡子的大叔正望着自己,露出一嘴的黑牙。
啊……好烫。这才意识到牛奶,阿森有些尴尬地端正杯子笑了起来。店长也笑着,说下来拿毛巾擦擦,早餐就在吧台吃吧。阿森点着头慌忙不迭地跟着店长。与Matt侧身挤过的时候,后者粗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肩。阿森看着走下去的店长的背影,嘴唇抖了一下,眼睛微闭。随即扭身下楼。
“Sherry……Sherry店长,那个人是谁?”“刚才那位?那是Matt Bianchi先生,是老客人了。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这里过圣诞节,一直住到春天才走,是个很有趣的人。”店长说着把湿毛巾递过来,阿森擦着手上的牛奶,一边透过玻璃看门外的铲雪队。
“哦!那可真是很长时间……”咬着三明治随口说道。“当然了。冬天上阿尔卑斯,一般都是要住到开春的……阿森难道不准备常住吗?”“常住?”阿森回头看着店长,“不不不……我只是在这里歇一晚而已,今天打算要继续西行了——如果有列车的话。”
“如果有列车的话?”
“如果有列车的话。”阿森点点头,“三明治味道不错。和家里做的……呃……简直一模一样!”“是么?谢谢。”店长笑着点头,随即担忧地望着门外,“不过……如果雪像昨夜那样下,列车一定会停运的——原本没打算在这歇脚?”“没有。”阿森说着,呆望店长的脸,目光过于专注,店长被盯着不由自主“噗”地笑起来。
“麻烦开一下广播,Sherry!”有人在叫。店长应了一声,走到吧台一角的收音机前,旋着木质的旋钮,把声音调到最大。
“受冷空气影响,预计今日午后法莱尔山区将再降大雪,交通管理处决定暂停列车运行……请居民们做好防寒准备……”
“Scheisse。(1)”门口铲雪的工人听到后骂了一句,把铲子丢在一边。“看起来,你也最好多住一天?”店长收起阿森的盘子,故作轻快。然而阿森却望着干净的台面轻叹。
“怎么了?”店长收拾毕,从吧台后凑过来,“向西去,有要紧事?”“不……”阿森摇头,“只是去找个人而已……”“哦?”阿森默然。
店长抬起头,瞳孔里映着门外的白光,愈发明亮。
“我猜……那个人在法兰西?”笑着问道,“初恋情人?”“喂……”意外地被猜中大半,阿森做着不明的手势欲言又止。“不!不是初恋,是……”“爱的现在时?”“啊……你真的很聪明,店长。”
俩人一起笑了。阿森笑着笑着视线却飘渺到了很远的地方。
“Sherry~!一壶黑咖啡!”“来了~~”店长转身照顾客人,阿森坐在台前,顺手拿起一份《晚邮报》翻看。不知何时,Matt已经坐到了身侧。
“怕大雪阻碍了你飞向天边的云端?(2)” Matt大咧咧若无其事地说。显然刚才听到了谈话。“那是诗歌前端的理想主义,”阿森看着报纸说道,“我只是怕自己坐上错误的列车而已(3)。”“哈哈!都一样!”
阿森翻过一个版面。收音机里放着Toto Cutugno的Solo Noi (4)。
“你在等雪停?”“我在想着目的地。”
Matt又一次露出的黢黑的牙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啊小子!”他哈哈笑着,突然凑到阿森背后:“有大雪必有狂风,有狂风必然会刮来更多的云,下更多的雪。到最后……”
“暴风雪?”阿森回头,感觉脊背一阵冷。不过随即说,“你说的一点也不符合气象常识……”Matt又拍拍他,站起身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告诉你吧,小子!冬天的雪,这里的雪,从来没有停过!从来没有!短暂的好天气——之后是更大的暴风雪!哈哈!”
推开门,外面一股风涌入,阿森感到全身上下的寒冷。“来,小子们!铲雪需要帮忙吗?……”Matt捡起那个工人丢下的雪铲,加入了铲雪的队伍。
“……” “真是,那个老顽童啊……”店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回吧台后,熟练地擦着杯子,“是谁在圣诞节派对上嚎着春之歌跳踢踏舞来着?要真信这一套,还快快乐乐地出去铲雪?”阿森呵呵笑了。“你笑什么?”店长也挂着笑容。两人心照不宣地对望,直到另一个顾客把店长叫走。阿森继续看报,翻来覆去的版面上印着“Bordeaux、Medoc、Bordeaux……”(5)
“中东形势不佳啊……”嘴里莫名地咕哝了这么一句。
趁着雪还没落。阿森走出门买了点快用完的日用品。回来的时候感觉越来越冷,提着袋子的手不禁颤动起来。再次推开mélodie的门,简直是如救赎般的温暖。旅店里意外地聚集了不少人。那些铲雪的工人们也都坐了进来,围成几桌打着扑克。店长不在大厅里。有烤鸡的香味从侧门传来。
阿森站在门口微笑着呆了好一阵,才向里走去。“嘿!小子……”Matt坐在桌前的人群里招呼,“你也来玩一盘!”阿森费了些功夫来谢绝那些人热情的邀请,独自上楼。一切整理妥当后,他坐在床上,不惊讶地看着窗外已经飘起的雪花。这样坐了一阵,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每次总是这样,带着破碎之感卷起别的感触。仿佛内心深处的风灌满整个黑暗的走廊。掀起的东西都是尖锐伤人的。
阿森忽然站起,在箱子里翻找什么……压在箱底的东西……这样冷的时候,每次总是要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
照片上的背景也是飘雪。上面的女子温婉地笑着,站在教堂高处。照片的背面,“Tu vois!C'est ma Paris!(6)”清晰的墨迹仿佛未干。
“Claudie...”阿森喃喃。
“阿森先生?”门外传来店长的声音。阿森连忙将照片塞回箱子里去,打开门。“啊……有事吗?”
“我刚做了几只烤鸡,不介意的话……下楼和客人们一起分享?”店长盯了阿森片刻,笑道。“喔……好的……谢谢。”看着店长的阿森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僵硬地点点头。“最好快下来。他们商量好,面前鸡骨头最少的人负责洗牌!”店长转身下楼而去。阿森也只好关上身后的门,跟了下去。
吃过午饭,无所事事的阿森和Matt那群人玩了一下午的扑克。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天色逐渐黑下来,直到门窗上的水汽覆盖住所有外界的景象。整个mélodie成了茫茫大海中的孤岛一座,可浑然不觉地充斥着欢声笑语。
店长斜靠在吧台一角,与客人们随意聊着,时不时看看牌局,端上几杯热啤酒。阿森从桌边下来,有些昏沉地坐到台前。旅行的疲劳气还没有消散,就在人群中如此闹腾,实在有些受不住。
“阿森先生,不继续玩了?”店长坐到对面,阿森只是趴着咕哝“明天一定得出发”。店长望着他烦乱的表情,明白这里孩子嬉戏在自家沙堡般的欢腾对他毫无意义。画面静止了一会,只有背景的笑声,甩牌声和碰杯声。
“她是什么样的……我意思是你要去找的那个人?”店长忽然问。阿森意外地抬头,与店长橙色的瞳相对。他做着形容不能的手势,欲言又止,店长噗地笑了:“总是这样的吧?爱着谁的时候,就觉得……”店长望着阿森的眼里发着光,“好像是自己的新的生命……一切都不可思议起来!”
仿佛陷入什么好的回忆,店长看着台边的灯。
“一切都充满可能性……满是希望的世界……自己就像变成了孩子……不是吗?”回头,却看到阿森望着他,带着些许忧郁的表情。
“Sherry...你的眼睛,和她真的很像。”阿森突然说。“我?”“你。”“……眼睛?”店长歪头,不信地笑问。“眼睛。”阿森望着店长的眼睛,视线的落点模糊,“还有你刚才说的话……不不不……”阿森把头转开,“你说,你是法国人,Sherry?”“bien entendu!”(7)
阿森摁着太阳穴,调整自己的呼吸。
“阿森先生?”“对不起……我想我该回房间了。”突然站起身,阿森快步向楼梯走去。在上第一阶台阶时,回头。“刚才很抱歉,店长,我想我是酒喝多了……”“阿森先生?”“……晚安,店长。”
“……但愿有好天气让你出发!”店长朝楼梯上喊了一句。目送阿森消失在黑暗的地方,亮色的眸子里是担忧的阴影。
“不懂人生乐趣的小子。” Matt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店长无奈地摇摇头,笑道:“看起来他真的很爱那个人。”
“可他一直在望着你。” Matt说。“不……我能理解他这种心情。他向西的脚步是不会停的。这里的他只是觉得被困而已。”店长肯定地说。
Matt点起一支烟,吐出灰色的云雾缭绕在橙黄的灯晕下。
“mélodie。你的店,mélodie。”“先生?”店长回头。
“……好名字。”
“……谢谢。”
【注】
(1)Scheisse:德语骂人话,此处可翻译为“妈的”。(事实上那片地区虽属意大利,居民们大多说法语或德语)
(2)天边的云端:出自俄国诗人阿赫玛托娃的《诗五首·一》前段“我仿佛俯在天边的云端/把你讲的话儿思念……我们/就是这样离开大地/像星星漫步于高高的天际……”表达了一种理想的状态。
(3)错误的列车:出自意大利诗人蒙塔莱的《烟雾》“或许是错误的列车,或许是多余的章节……”表达了等待着的人的焦虑心情。
(4)Solo Noi:直译就是“Just We”。
(5)Bordeaux:波尔多,法国地名,因盛产红酒而出名。Medoc(梅铎克)是其代表产区,有“酒中凡尔赛”的称号。(此处其实就是报纸上的广告版,阿森翻来覆去地看,可见心思并不在报上)
(6)Tu vois!C'est ma Paris!:看吧!这是我的巴黎!
(7)bien entendu:当然了!
无题片段练习(轻小说风)
[a]
机器亦是生命。
控制循环的系统,逻辑门1与0的变换……从最初按下turn on的那天起,细小的电流就通过无数的线路走遍它的每一个角落。自此,所有的元件都开始了精细的工作。它们消耗着自身,完成着一个又一个被设定的目标,然后老化,最后又进入到了名为“回收”的死亡……
就好像,真正活过的生物一样。
只是,如今这个实用主义至上的年代,还拥有那样梦想家一般思想的人,恐怕已经屈指可数了吧。
因此对于以此获得了活着机会的“生命”来说,这一切,才可称得上是奇迹的降临。
“ESCZ021 117 764 352 0528 FSCZ 710 07……”
——视界在向外延展,电子探头从瞳孔的位置将外界的光线采集,在处理器中形成了名为“图像”的东西,映着的正是刚才那位对他进行了“开机”命令的青年人。
然而内部运算输出的结果,这一次所执行的操作,却不是呼唤自己的“主人”,亦不是对周围的环境发出“认知”的请求,而是对自己正在运行的“事实”,要求再一次地进行确认……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
>>
“都说了今年是公元2302年,你刚才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另外搜索网络这种程度对你而言应该很容易的吧?不用去问,自己查查也能清楚地知道了……然后呢,你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你是以前乔老大搞出的型号,有没有正式名称都不知道……”
青年人絮叨着。那嗓音里带有特殊的频率的变化。语速越快,声音则会变得越尖。识别难度和计算强度都陡然地增加了。没有充分预热的处理器甚至开始出现短暂的延迟。
>>
“……知道吗,那个家伙消失后十年以来留下的东西大都被征用到战场上消耗掉了,还亏得我在他家仓库找到了你!……怎么说,一看就知道是大杰作啊!毕竟是那个人最后的心血吧。而且你这种型的人工智能真是超稀有的!现在通用的十七种电源配型一个都没法用。最后我还是在传说中的——”
“系统……”
“诶?”
“刚才的系统时间,已经确认完毕了。”机器人说,“你家的wifi信号不太好啊,我才连上的。”
“……”那人无言地瞪着。
机器人发出了无奈的,幽幽的叹气声。
“怎么了,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啊?”一副失败者般的沮丧表情,“明明是才被启动的,获得了新生命的哦?”
这该怎么说呢?语言系统搜索着合适的表达。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什么最后的杰作,而是身为军用机器人,却因为设计失误的缘故,战斗中响应的速度只有同类机型的65%,成了设计者口中不愿再被提到的“失败”之作吗……
就算是被唤醒,在十年前他可能还有一丝提升的希望,然而刚才他就通过网路比对了,装备着所有十年前尖端模块的他,现在自身零件的落后率也到了88%。
这样的机器,在哪种情况下都是毫无用处了吧。
带着失败成品的烙印,在错误的时间被错误地唤醒。这真是他作为人工智能最不幸的一天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也只有唯一的一天来感慨这件事。
青年人还在不停说着“知道吗你的设计感很强啊”,“外型看起来超不错的,有点像我中学时代隔壁学校校长儿子长大后的样子”之类网络购物般毫无紧要的夸张评价。机器人却暗自决定了——一会自己就走到公共站去请求回收,或者重造。无论仿生机器人的思想多么接近人类,理性优先的思考原则却是任何设计都无法避免的。
这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工智能都能随便作出的考量。
“对了,你还是没告诉我名字?我叫王一帆,就是刚才所说的乔老大的徒弟。你呢?”
既然是马上准备销毁的机型,名字什么就没有认真回想的必要了吧……机器人这么想着。
背对着青年人的窗子外面,一辆车身上大大印着“新品!红烧鲫鱼饭”的便利店货车正在经过。
方才联网时收到的杂志推送,商业版似乎有《温州——五花八门的小零件之都》这样奇怪的标题。
“我叫程子文。”机器人肯定地说。
“程子文……吗?”
语气有些许迟疑。
机器人却是一直注视着他。
“……是个好名字呢。”
最后,他还是这么说了。
[b]
“干得漂亮,文!相信你一定看了今天的《预言家日报》头条,他们在说你提出的改革方案有多英明,一周之内,倾向魔法部意见的学生多了一倍。冯一定高兴坏了——”
程子文还没来得及走出壁炉,字条就像箭一样地飞到了脸上——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出自谁手。想到这他便不由微笑起来。这时,办公桌上的银质自鸣钟忽然发出了尖嫩的声音,仿佛小猫的轻叫。程子文伸出手柔和地抚过它的顶盖,直到它恢复安静。
“并没有什么……我只是找了很多教师的建议作参考。”他回道,“这些人比我有经验得多,对学生们的想法也一清二楚。你知道的,像赛威这样的人呆在部里肯定有比我更好的位置。而我只是不符合身份地递交了意见书,最后被冯部长采纳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另外你的案子怎么样?我听说昨天你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他挥动魔杖,纸条挤开办公室门上的铜质小窗飞了出去。不一会便收到答复——
“很糟。布鲁斯托的那帮小混蛋一口咬定说只看见比特巴伯一个人走进了茂叶林,之后也从来没见过什么麻瓜。我们都没什么办法。我本来打算用些吐真剂,没想到突然幻影移形来了一群魔法滥用局的人,说要给我们可能的滥用药品行为提前警告……一定是晓诚那该死的家伙干的好事!这家伙以前在学校里就是铁板一块……”
皱巴巴的羊皮纸被密密麻麻的字迹覆盖着,而它的主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想掩饰自己的不满。纸条的边缘还沾有未干的墨渍。程子文笑着施下了一个清洁咒,之后又拿起白羽毛笔。“下次试试摄神取念吧,”他写道,“你可以试着练习直接用目光获取信息。如果他们察觉到什么,不拔出魔杖不用药品,一些法律条款就无法适用。这样你只需向阿修报告,比面对晓诚要轻松多了……”
烛火在愉快地跳跃,办公室的小窗在不停地响动。源源不断的字条和报告预示着国际事务司一整天正式忙碌的到来。而程子文身后的文件篮已经开始滚动自己身上的十二个滚轮试图接住所有飞进来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墙角壁炉里的火焰忽然变成了绿色,从那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样子十分匆忙。
“你迟到了,高平。”程子文说。
“抱歉,程司长!家里的小精灵们总是闹个没完。”高平一大早便看上去精疲力竭,程子文注意到他额头仍然沾着的一滴豌豆泥,挑了挑眉毛。
“记得和你说过,这些小精灵没有足够的魔法契约会出乱子。或许你该把它们辞掉一些比较好?”
“真是抱歉!下次一定会留意的,司长。”高平咕哝着,回避了程子文的建议,转头整理起了篮子里的文件。趁着他还在手忙脚乱,程子文坐回桌边,很快打开了最后一张私人传信:
“那你得陪着我练练这个!你知道这方面我一直不如你。另外今天阿修和林文远去阿兹卡班提审了,所以我一整天都没有任务。羡慕吗?中午餐厅见!”
那真是令人期待啊。他想。
“想想看,冯这么看重你,他是不是真的准备退休了把部长的位置给你?”坐在暖烘烘的魔法部的餐厅角落,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年轻人叼着叉子猜测。
“唔……”程子文费力地咽着土豆饼,“这些事我想没人能说得清。”
“我看八成是这样。”年轻人肯定地说,接着又压低声音:“你瞧,明明也有很多威森加摩参与,他什么都没提,偏偏今天一直在向《预言家日报》谈你的能力——”
“也许他只是想放大国际方面的影响呢?”程子文随口说着一种可能,“好吧,冯部长有他的决定,可无论我们怎样我们都没必要关心太多。而且你看,复活节假期都快到了,我们却还在讨论这个,不觉得……”
“那我们该讨论什么?”年轻人抬起头,却撞到了程子文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低头笑了起来,叉子摆弄着盘子里的半截烤肠。脸颊在壁炉的火光里有些泛红。
“阿帆……”程子文声音柔和,“想想假期我们该去哪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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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傲罗总部的假期就要被取消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两人一跳。王一帆迅速从座位上弹起来——却看见一个托着水晶球的高大男巫站在身后,平静地看着他们。
“……闫杰?梅林啊,什么风把神秘事物司的长官吹到公共餐厅来了?”王一帆叫道。餐厅里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部里最为神出鬼没的男人。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周围开始蔓延着窃窃私语。
“好久不见你了,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吗?”程子文镇定地邀请着。闫杰摇摇头——他举起了手里的水晶球,犹豫片刻,忽然将它搁在了王一帆的头顶上,认真地端详着,像在观察黑色鸡窝里一颗将要破壳的蛋。
“嘿,你干什么?”王一帆惊恐地躲开,摸了摸自己的头。
“安静,我在确认着这个预言。”闫杰严肃地说,“……好了,现在我可以断定阿修他们遇到了麻烦。你的组在五分钟内就会收到通知。”
“麻烦?”王一帆皱眉,“他不过是去阿兹卡班提审而已,况且他已经去过上千次了……”
“只是,这次非同小可。”闫杰看上去不像开玩笑。王一帆知道他已经进入了预言家的状态——无法被任何人打扰,于是也只好闭上了嘴,注视着闫杰的表情变化,等待最后的结果。
最后,闫杰念念有词地放下了手中水晶球,发出了叹息。
“但愿他能把性命留存到你们赶到的那一刻。”
他告诉王一帆说。
无题片段练习二
林白凤也不记得那人是如何将自己移至榻上。理伤敷疗免不得触及伤口,中间又醒转数次,混沌中,周身时如置身火海,时如堕入冰窖,又似有千万蚁虫噬咬一般,熬至鸡鸣时分方觉安宁,昏沉沉睡了去。又睡到黄昏时分,夕照入帘,这才彻底醒来。只是翻身牵动身上伤口,不由低低痛骂一声,不敢再动。少顷,只听得门口响动,一童子手中托有药盏细布等物,悄然置于几上,回头见他醒了,乃笑道:“大侠真英雄也!不出一日便缓过来。待我去报与主人。”便匆匆下了去。又过了一盏茶工夫,一年青男子推门进来,至榻前如释重负一般,见林白凤神色清明,乃问:“侠士伤可还好?若能饮食,我即便命人去备下。”白凤勉力道:“不必了,当谢先生救命之恩。”那人微微摇头:“昨日见你重伤如此,如今能救回已是造化,此为天降福与你,不必言谢。”小童在一旁取了布,细细拭过白凤额边。
那人便道:“小生姓柳,原江南人氏,三年前随经商友人至广州府,后友人借船出海,便留得此地闲居。一来此处无亲少故,未有涉及江湖之事,二来平日里深入简出,只托人卖些书画为计;若有侠士仇家入城寻找,亦无所疑处。侠士在此,尽可安心修养。”白凤点头。那人略退一步,即命小童上前侍药。只是那小童唤作阿坤者年幼力轻,又因白凤习武,骨骼沉重异常。阿坤端得药时便抬他不动,反倒扯住了伤口。白凤吃痛,双目顾上而翻下,只坐不起。那人见状无法,便近坐于榻沿,俯身,一臂托住白凤脊背,将其缓缓扶起,另一臂招向阿坤,示将药盏递与他,侍其服下。
林白凤自幼身世坎坷,后虽被流火寺收留,学武历过无数雨暴霜侵,入江湖后更是腥风不断,于是竟从未遇见过如此温良之人。今日见恩人尽心照料,心中更如泉涌,便是挣扎也要开口。乃感激道:“柳先生仁德至此,今日之恩定不敢忘。来日,若有力所能及之事,便是赴汤蹈火不辞。先生莫要不信林某承诺。”柳先生笑:“人都道江湖之人一诺千金,我必是信。只是举手之劳,本也无须感念至此。可惜我身边无人服侍过伤者,不然或使侠士少受些苦。如今只得尽力而已。”白凤默默。
侍毕,柳先生自起身,吩咐阿坤好生为白凤敷药,自己先出去了。那小童见主人走,笑嘻嘻的,一面受命换他身上包扎细布,一面道:“果然是柳总有方。方才我劲力太小,对不住也。”白凤内心奇道:“这小童竟敢直呼主人名姓?”阿坤见他神色,知是有疑,乃笑道:“我家主人在苏州时曾为吴县知府的账房总管,故时人皆称柳总,彼时大小事我替主人接洽,也时有如此称呼,在外人前便呼得惯了。”白凤虽出声即吃痛,此刻好奇,也免不得忍痛问起他家主人名讳。阿坤乃道:“我家主人姓柳,名观梅。方才听大侠自称林某,可问大侠尊名?”白凤自答:“我名为白凤。白为白霜白,凤为凤凰凤。”阿坤笑道:“这两个字我识得,一会就写与主人。大侠如还有吩咐,我在这帐上系一铜铃,大侠只摇铃便可。”少天自颔首。待包敷完毕,又困意上涌,复躺下睡了。自此,三五日之内,其间或有饮食,或有更衣,皆由柳观梅主仆悉心照料。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