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男草》

第六章

上一章 第五章

(六)

不知不觉,大片大片的寒气就开始悄无声息,不曾察觉地侵袭而来,没有一丝半点的情面,冷酷严肃地赶走了令人烦躁的热气,为人们所称赞,欢欣鼓舞,手舞足蹈。人们在满心欢喜,收获果实和粮食的同时,路旁的银杏树叶也在一片片地衰败、掉落,开始露出光秃秃的枝桠。一个事物的繁荣与美好,往往对应着另一个的落寞与凄凉。丰收后的喜悦,即将到来的冷清,两者形成强大的对比与反差。而这似乎也正预示着,在这样的季节里,这样的一派景色,拥有了收获的喜悦,凉爽的享受,就会付出点代价。也预示着平静祥和的背后,终将会有不详的事发生。

老母亲在家中养了一只猫咪,此时正生下了一窝的小猫崽。一共有五只,死掉了两只。活下来的三只中,两只黑色,一只金黄的。刚一生下来,老母亲就如同一位着急地妈妈,在产房外等待自己女儿生产多时。急不可耐地打着手电,找到猫窝,来看望小猫咪。结果一看,大猫守在猫窝,焦急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去舔舔其中两只一动不动的小猫崽。还不断“喵~,喵~”地叫着,那是一种呼唤,一种叫喊。软绵绵的,让人听得心里不禁直发酸。

在漆黑的杂货间里,即便有些微小孱弱的手电光,此刻也显得是那么明亮刺眼。老母亲将光源对准猫窝,照射着几只刚刚出生,身上还有黏稠中参杂着血色液体的小猫,湿润的皮毛反射着手电的光,看来既平顺又光亮,很是赏心悦目。突然的一阵强光照来,本就没有睁开眼睛的小家伙,被这光线吓得急忙调转身子,用鼻子嗅着,跌跌撞撞地躲避着它,朝阴暗面爬动,那神态就如同看到了捕食者那般,恐惧、焦躁。当然,才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又是生在一个温馨安宁的家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危险和困境,也就不存在有捕食者一说。这只是一种动物本能,保护自己的本能行为。

大猫对这倒是没有恐惧和害怕,但那手电光照射着它,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圆圆绿色大眼珠清清楚楚,它却没办法通过这双火眼金睛看清躲在光源后面的人。即便如此,从耳朵收到的响动,鼻子嗅出的味道来看,都是再熟悉不过,不假思索地就能判断出面前这人是谁?它很想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脑袋,自己的侧身,去磨蹭老母亲的脚踝,对着她百般撒娇,表露爱意。可刚刚的分娩之痛,耗尽了它的力气和精力。这时,几个孩子身上的脏物,还需要它为它们一一用舌头舔净。

它微微抬起头,望着老母亲的方向,有气无力又饱含深情地叫了一声,便又低头继续为孩子们舔舐全身上下。老母亲走到猫窝边——那是她用不能再继续穿的烂旧棉质衬衫衣物,一些干燥稻草搭就而成的。尽管看上去肮脏缭乱不堪,就在老母亲驻足观望之时,在那一团光柱中,除了许多肉眼可见的轻微优雅,不紧不慢飘荡着的灰尘毛发,让人害怕将它吸入鼻孔,唯恐避之不及,却又被它们的姿态和画面所吸引。像一段慢放的令人陶醉神往的星空影像,那飘散分布在银河系太空里无数闪烁美妙的星辰流星,静静地飘荡,无羁无绊,随性自由。流连其中,好奇不已,心生喜悦。但在这美妙画面之中还时不时出现着,来来回回地快速跳动闪现着的细小难以发现的黑点,一闪而过,打乱了整个画面的节奏,破坏了它原有的意境美感。其实,整个杂物间里,四处都充斥着这样的黑点,只是在黑暗中,它们被完美的隐藏起来。甚至,有几个黑点歪打正着的跳上了老母亲的小腿,裤腿上。觉得有些刺痒,老母亲弯腰将四根拇指压在刺痛点,准确有力道。透过拇指皮肤,能够感觉到在小腿皮肤与手指之间,按压着一个细小的东西。意识过来,加大按压力度,并来回搓了搓,再转移至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又用那厚长的指甲掐了掐。拿在光柱中,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一只分离为两半成为粉碎的跳蚤。

“死东西!咬得好痛!”

老母亲本能的骂了一句,弯下的身子还没有直起来,扔掉手中跳蚤的尸体残渣,用手去摸了摸那两只小猫崽,它们眯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体有些冰凉,因为还有那液体的存在,摸上去滑滑的。她又用手抓起一只,摊在手心,将它的鼻孔靠近耳边,听。没有气流打在耳部的皮肤上,一点点也没有,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响声,贴在手掌被整个身子压着的胸腔也没有任何的起起伏伏。再拿起另外一只,情况也是如此,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死去了,是的,死去了!

她将拿起的第二只放了回去,这时眼泪已经在她弯腰时滴下了几滴,滴在那猫咪冰冷的尸体上。一放下,大猫就急忙上前,努力嗅着,又用舌头去舔了舔,以为老母亲是某个神灵,自己的孩子经她之手一触碰,就能立马生龙活虎。可毕竟她不是造物主,不是埃及神话里的温柔女神哈托,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中国古代传说里的女娲。她也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一个普通微小得如蝼蚁般的生物。

老母亲开始抽泣起来,还不住地指责着大猫:“不中用,没用!”语气里满是怪罪,又充斥着爱惜,心疼不已。老母亲就这样看着,拿手电又去看了看其他三只,屁股朝着她,身体背对着,相互挤在一起,将头埋藏在其中,眯着眼熟睡着,毛皮光亮舒服——猫妈妈已经为三只小家伙舔去了身上的黏液,这时她让它们安静的睡着,自己还不停地呼唤,用舌头抚爱着另外的两只。老母亲忍不住的去摸了摸那三只,暖暖的,很是舒服。当中的一只,老母亲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它的身子就动了动,眯缝着双眼,从鼻子里发出威胁地呼呼声。叫人又气又觉得可爱喜人。小小的身子,有规律的上下浮动着。这种种温馨和善的场面,至少可以稍微缓和缓和老母亲悲伤的心情,可她还是依旧在低声抽泣着。

“快去,把你的崽子处理了,自己去!”老母亲定睛看着大猫,边说边挥动着手臂,是在催促着它。猫咪又围着那两个个孩子转了转,叫了几声——亲昵充满母爱而又绝望焦躁,做着最后的挣扎。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的确是怎么也换不回来了!猫咪也肯定了这一点,又似乎听懂了老母亲的话,用嘴轻轻叼起死去的一只小猫,叼起它后脖子处的皮毛。向着屋外走去。

“你别乱放啊!”

老母亲对着大猫吼了一声,猫咪没有理会,朝着屋后山上走去。

它将死去的儿女叼到后山去干什么?埋葬?怀念?不得而知。难道猫咪也懂得入土为安的道理?这或许是动物们对爱的一种表达,它们即使无法拥有动人迷离的温柔细语,但在那重复单调的叫喊声中填满充盈着的,依旧是扣人心弦、撬动每个心灵的真挚情感。

人类拥有着温情脉脉的话语,用音律、用声调来表达心中的苦闷,伤痛。但却从中并未感到有多少的真情实意,只是一通毫无意义的歇斯底里,或更是一通虚伪,矫揉造作的虚情假意,掩人耳目天衣无缝的应付表演。倒是那单调重复,稍显平静与细腻的叫声,反而更能让人心如刀绞、沉郁悲痛,无法释怀。

到了傍晚,老母亲去到猫窝查看。三只小猫此刻在周围四处爬动。踉踉跄跄,走得还不是十分稳当,对它们来说,利用四肢行走并没有那么艰难。因此,才这么一会儿,基本上都是能够摸索着四处爬动,这在自然界中,显然具有天生的优势。可对于我们人类而言,脱离母亲的庇护,能够双脚独立行走,这个过程显得尤为漫长艰难。不仅孩子所要承受学习的东西很多,很繁琐,更为恼人的则是为这些小生命提供保护的千万个母亲。生育带来的痛苦已使她们疯狂绝望,待到伤口恢复,身体渐渐好转,好不容易暂时忘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会儿,不仅要保证孩子的安全,还要一遍遍耐心细致的教会孩子各种生存技巧。由衷的感到每一个作为母亲的生物,确实太过强大,太值得受人敬仰和疼惜。也真的庆幸人类能够逃出那残酷凶恶,危机四伏的原始生态界,强化自身,创建自己的文明,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子女。

然而,跳出一个圈子,也就意味着将要进入另外一片未知的领地,那是否只是另个人高层次的圈套,同样将我们禁锢其中?文明世界的建立和完善,减轻了每一个作为母亲,将要生育孩子时所带来和产生的风险与疼痛。但却仅仅是相较于之前,也只是减轻,并不是没有了。可在社会文明人——特别是许多孤傲不可一世的男人们眼中,那份怜爱和疼惜却不成比例的急剧消亡。女人们的地位,原本那些应当受到的敬意,荡然无存。她们,成为了许多丑陋凶狠的男人面孔下的生育机器,卑微苟且的存活着。那些有着千万个理由,拒绝进入产房,守在床边,为妻子减轻痛苦,带去慰藉和希望的愚蠢无知的男人们,他们和田地里四处游荡狂奔乱伦的野猫野狗,又有什么区别?家猫家狗生育时,都是会自己找上一个角落,默默承受这份痛苦,而后再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对于雌性,它们将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不会在意也不会去舔舐自己的孩子。它们不认识孩子,孩子也不能嗅出它们的味道。

毕竟猫狗依然生存在那我们人类为它们命名的低等野蛮的圈子里,它们的思维认知也许较为原始。它们没有办法摆脱,或是无法反抗。

可我们,是一群自命不凡的人类啊,向来以高等自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为什么,如此多的女人,那神话中最伟大的造物主,会沦为同那猫狗一般的命运?本应该被保护被爱戴的,到如今,却被无情的踩踏在脚下,蹂躏于鼓掌之间!

醒来吧,昏沉的女人!你们有权利反抗。

沉思吧,无知的男人!你们要低头颔首。

物种间的厮杀较量并不可怕,那是自然。同一种族间的侮辱争夺,才更加显得尤为愚蠢无知,凶残暴戾。

看来,死去的那两只小猫,已经被大猫叼走了。三只小猫眯着眼睛,用鼻子四处嗅着,是在找寻着什么?嘴里还小声且稚嫩的喵喵叫着,奶声奶气,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饿了吧!你们的妈都还不回来呢?不晓得又跑到哪儿去耍了!”

老母亲一眼就看穿了小东西的心思,这不愧是当过母亲的,至少是拥有母性的那一份独特直觉吧!

“慢慢找吧!等着大猫回来。来,进到窝里去,外面冷!”

老母亲说着,用手将爬出猫窝的小家伙们,一只一只拎回了猫窝。小猫咪们哪儿会听话,这只一放进去,另一只又爬了出来。她本来做事又磨磨蹭蹭,不紧不慢的,这不是因为年迈,而是由多年来的习惯造就的,懒散惯了,做事也就慢慢吞吞。这要是让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对世界满怀憧憬的人看了,会立刻心生焦躁,对人生感到迷茫。但是,到了这个年纪,又何来什么远大的理想,宏伟的追求呢?每一天的日子,在她们看来,那是数不胜数。时钟的存在,一方面可以方便她们知晓自己到底在石墩浪费了多少时间,与某个村里老妇人、老头儿又闲聊耗费了多少时日?有时静静坐着,就那样木讷的盯着时针,仔细分辨着分针的动向,跟随着秒针一圈一圈转悠。感觉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却才十几分钟,难免又感叹一句,这个日子太难混了。另一方面,缺失了时钟,没有了参考物,没有了刻度表,在前路无望的行进中,她们将会更加感到迷茫无措,更觉整个世间一切缓慢漫长。她们会如生活在真空世界中一样,难以呼吸,无依无靠。

因此,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放回去又跑出来,这一只刚放下,另一只又踉跄着到了外面。重复了十几分钟、几十次,长久弯着的腰酸痛起来,直起来都稍显费力,脚步都已脱离不了地面,开始有些飘忽。老母亲也感到厌烦,她干脆也就不管了,径直走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等大猫回来喂你们~。我把这个门关上,让你们在这个房间里四处爬。”

趿拉着步伐,走到门口,缓慢伸出右手,带上那一扇受到潮湿又长年隐藏在阴暗下的稍显腐朽的木板门——棕黄的木料,这时早已是黑灰的模样,上面满是灰尘和污渍。干瘪瘦小的手臂,随着门边慢悠悠地划出一个弧线,门轴不出所料的发出咯吱咯叽的声音。扫过三分之一的距离,地面一个小石子,卡住了,让整个木门磕碰着来回摇摆了几次。老母亲用力朝反方向推门,将那小石子退了出来,提起脚步,蹒跚着走过去,看也没看,把它踢开。又调转方向,继续关上房门,那空悠的响声,再次响起。此刻倒不觉得有多么凄凉绵延,甚觉有些悠长舒畅,一种悠然景象浮现在头脑中。待门扣上门框时,老母亲忍不住又从留出的一条门缝隙里,将眼睛抵近,瞪大了往里瞧。三只小猫仍旧四处不停地寻找着,呼唤着,都跑到了猫窝外,在整个杂房里搜寻着。

“找什么嘛找!又不在这个屋里,真的笨!”

退后离开门框,用力拉上木门,转身离开。

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老母亲靠在床沿边,准备将电视关掉。荧幕前正播放着的,是她不怎么能够看懂的电视剧,她关注的,只是那图像里的人物装束,房屋四周的物品等等,所带来的最为直观的视觉冲击。其余的对话,情节对她来讲,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床的另一头,老头儿已经睡去了,鼾声不大不小,起起伏伏的一上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几十年来,老头儿和老母亲都是各自睡在床的一头。反正不可能是在小女儿即将诞生的那一晚,具体什么时候,也只有老头儿和老母亲他们才知道。此后的岁月里,每个人旁边,每晚陪伴着的,都是对方的双脚。当爱已不存在,婚姻已是名存实亡,看着对方的感受眼里与心里,除了无法消散厌恶和烦躁外,别无其他。到那时,羞于外人的流言蜚语,关上门来,只得睡在床的两边。而后,发展到日常的谈话交流之中,三句两句就能吵得沸沸扬扬,争执得面红耳赤。两个人之间,唯一还存有的联系,就只剩下你当年风华正茂、我那时年轻貌美之时,激情过后,遗留下来的子女。靠着他们,维系着这微弱的关系,一天一天,熬着日子,走向死亡,拥抱解脱。

老母亲起身,双脚摸索着床边的那双脏旧破烂且坚硬的塑胶拖鞋,脚趾一伸一缩穿了进去,起身按下电视开关。“啪嗒”画面消失,房里四下寂静。遥控器放在老头儿的那一边。

“喵~,喵~,喵~。”

门外传来几声猫叫,是大猫!老母亲打开房门,来到猫窝,借着手电的光,看着大猫正在趴在猫窝里,喂食三只小猫。三只小猫争先恐后的大口吸吮着,不断的发出威胁地吼叫声——“呼呼呼~”。一个奶头没有了奶水,抬起鼻头四处狂乱的嗅着,两个前爪在空中胡乱探寻。此时,它们兽性毕露,对着身边的兄弟姐妹毫不留情,只知道,喂饱自己的肚子才是第一件大事。任何想要阻止自己的,都将视为威胁。

她看了一会儿,说:“好了,吃饭了,吃完就快睡了啊~。”一副母亲哄着孩子的口吻,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立马就显得高大令人折服。但很是奇怪,老母亲从未这样哄过自己的几个孩子。那么,对猫崽们的这一份慈祥、爱惜、关心,又是从何而来呢?三只小猫咪闭着双眼,只顾拚命地大口吸允着奶吃,这一个乳房吸干了,就立马去找寻另外一个。大猫望了望老母亲,“喵~”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对老母亲道着‘晚安’。老母亲也十分配合,轻声地回了声:

“快睡了,快睡了啊~。”

再次响起“哗——哗——哗——”的拖摩声,在这样一个祥和宁静的夜晚,响声回荡在整个空荡荡的楼房里,如若没有手电的光,给人带来希望,点亮双眼,还真得吓得半死。慢悠悠推开房门,没有响声,很平顺。关掉房间电灯,上床,钻进被窝,关掉手电。此刻,时间刚刚好。秒针回到起点,时针指向十一点。完美的数字11,一个世界,用不相交的两个人。老头儿此刻早已睡熟,在床头的那一边儿,在他的旁边,是一双脚,一双老母亲的脚。不过,还好,是躺在了一张床上。闭眼,头脑放空,思绪纷飞,身体沉入幽蓝寂静的湖底。慢慢飘荡,随波摇曳。

外面没有月光,漆黑一片,有些微冷,四周还算宁静。时不时听得夜风追逐在竹叶间,逗得竹叶发出“沙沙沙”的细微腼腆的笑声。不知某户人家的家狗,突然调皮得像个孩子似的打破这份祥和,“汪!汪!汪!”——急促而坚定,悠长的在田地间回荡,吓得田蛙蛐蛐儿都闭了嘴,定睛四处瞧望着。被一根铁链子拴在木桩上,无法和这自然的万物嬉闹。看着微风和竹叶玩得如此开心,它的心里也直痒痒,只得通过吼叫来表露心迹。可并未有谁曾注意到,竹叶还是沙沙的响,一片枯黄的竹叶在空中摇摆着,被微风推送到家狗的脚边,微风也乘机在它的头上身上,皮毛上磨蹭。家狗嗷嗷又叫了几声,对着空中呲牙咧嘴的空咬了几口,用梅花形状肉嘟嘟的脚掌踩了踩那片竹叶——没有任何动弹。觉得没意思,拖着长链,悻悻回到自己的窝中,也静静地睡去。整个村落里,空中,又重的恢复了那令人愉悦的祥和感。

床上的两人相继睡去。老头儿正梦见:在茶馆和其他老头儿闲聊,别人又告诉了他一个偏方,他连忙拿纸、笔出来记下,因为他深信:偏方能治大病!另一端,老母亲看见:自己正坐在厨房灶台边,周围坐着猫咪,靠在她的身边。地面上,狗和鸡在争抢着食物,她训斥着大狗。

两个人,一张床,两种梦境。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度过,嬉笑怒骂。倒也都甚是觉得逍遥自在,快活悠闲。

到了第二天中午,老母亲发现依旧没有见着大猫咪的踪影,并且猫窝里,少了一只猫咪,只有两只小猫了。她打着手电,在堆满柴火树枝、农具的小屋里四处照着、找着,嘴里一直“咪、咪、咪”的呼唤着。往常到了饭点,她总是如此唤着大猫。当猫咪听到之后,一定也会娇哒哒、懒洋洋地回应着:喵~,喵~,喵~。但叫喊了几分钟,四处找遍,没有回应,没有声响。

吃完午饭,老母亲便在房屋四周到处找寻。这儿的角落,那儿的柴堆。直到下午五、六点钟,昏暗的夜色都开始铺满天空。灰蒙蒙的天色,映衬着一股悲凉的情境,一股不祥之兆压在人的胸口,难以喘息。

找到了。大猫想将小猫叼去别处,不料放下后,竟找不到了。在老母亲的帮助搜寻下,在一个稻草堆里,小家伙因为疲倦,睡着了。

老母亲小心地将小猫提起来,捧在手中,身体的震动将小猫惊醒了。它眯缝着眼睛,微微睁开,看了看面前的人。又放心的闭上双眼,像是知道,面前的,是自己的亲人。扭了扭头,靠在老母亲手心。大猫因为老人将小猫找了出来,围在她的脚边。用它的身体,从头到尾地去蹭老人。是一种感谢,一种报答,无法用语言,其实有的,那一声声的“喵~,喵~”就是她的言语表达,老母亲能够听懂。老母亲捧抱着猫咪,将它搂在胸口边,小心翼翼的手臂护着它。她那O型外弯的双腿,犹如一个拱门,一摇一摆拖移着——“哗~,哗~,哗~”,慢慢将小猫往家里带。

这时,老母亲不禁开始伤心,哭了起来:

“呜,呜,呜……。死猫儿,你一天到晚没事儿,把你的崽子东含西叼干什么!我找你们那么久,笨猫!你就把你的崽子放在家里不行啊。呜呜呜~。”说着,还伴有鼻涕留下来,将吸回去的声响,“呼!呼!呼!”。泪珠也顺着布满皱纹和褶皱的苍老黝黑的脸颊流下,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挂在脸庞。时不时再用沾满灰尘,粗糙的手掌来抹一抹。

一个人的爱当真是有限的吗?当这爱已经给予了出去,就真的不会再对其他事物和人有怜惜了吗?即使那看起来是合乎情理,应当拥有的爱,也会消失殆尽,毫无感觉了吗?

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难以琢磨,不可深究。

暮色垂了下来,小儿媳正在厨房做着晚饭,她想稍微早一点吃饭,好让自己的儿子吃了能够早点休息。有些母亲,总是能够为孩子们准备好一切,想得周到,全然不让孩子们受一点苦。但这也仅仅只是大部分的母亲,绝不会是所有的都是如此。

刚炒完最后一个菜,一盘黄瓜肉片,嫩白的黄瓜片,白净酥黄的肉片,一股清新的视觉感受,铺面而来。其间,星星点点的红色豆瓣,在这幅清新的图画中点缀着,给人以生机无限的美感。就在那细小的红润中,足以瞥见生活的红火,对生命的激情,燃放着的生命力。一盘简简单单的家常菜,那飘荡在整个厨房的淡淡香味,用力且贪婪的吸入鼻中,窜进人的胃里,搅动着疲惫乏味的思绪,让沉寂迟钝的大脑,再次富有活力。这是厨房的气息,更是家庭与生活的香味。要是,这生活,就如同它那般清新淡雅,朝气蓬勃,充满希望又不乏味枯燥,该是多么美好?可世事难料,烹饪一道菜品尚且容易,准备食材,控制火候,把握时间,关火、装盘。这说来容易,尚且几个字草草了事,做来却也并无想象中那般。这就更不用说,要想翻炒好人世间这盘大杂烩了,又怎会容易轻松,又怎能保证都走完这所有的步骤,待到最后的装盘?然而,我们为何又不能将这尘世的种种磨难,各种不幸,看作是这烧制的菜肴里,那些必不可少的佐料呢?单独盯着它们看,尝起来,或许恶心难受,当它接受搅动,加热之后,那香味,那可口,就都将呈现在整个菜品里。

走到餐桌凳子旁,边走边解开围裙脱下,放下一旁。坐下,对着欢呼雀跃的儿子会心一笑,又大大的叹出一口气,像是一种解脱,更是一声自我感叹。看着面前这经由自己的双手变出来的美味佳肴,心里也生出一种自豪,也来了食欲。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刚刨了一口饭,手机响了。她有些高兴地对儿子说:

“嗯~,肯定是你爸想我们娘儿俩,打电话来了。”

说着,便起身,小跑着去拿手机。

拿在手里一看,不是丈夫打来的,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你好?”

小儿媳满脸的疑惑。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本能反应吧!心里的好奇感和猜疑感同时涌动,既害怕又有些激动。

对面传来一阵焦急地声音,一个粗壮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嗓音,话语快速而急躁,又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喂!啊,那个在我们——工厂——装货,把腿、摔着了。你,快!快,快过来,我们,那个,就——现在先把他给,送到最近的,小诊所。”

小儿媳听完当场惊住了,虽然听得云雾缭绕的,却也从中提取出了关键信息。脑子里没有太多理性的思维,此刻她并没有去想是不是骗子之类的,这个时候,她倒希望这能够是骗子的谎言。可随即,从话筒里又传来一阵熟悉又稍感陌生,从未听过的声音:

“喂~,你快过来,我从车上摔下来了~。”

声音很弱,能听得出很是痛苦。话语中夹杂着虚弱的喘息,还有绝望难受的呻吟声。他想尽量表现得坚强一点,更试着不去表现得太过严重。可这个时候,疼痛早已耗尽了他的神志和精力,他的思维已经没有太多的理性部分存在,一切的反应和回应,都成为了身体的一种本能行为。这种疼痛是最折磨人的,大脑神经时时刻刻都在接受着传来的疼痛,连续绵延,不曾间断。以至于对着妻子说出的那短短几个字,都是他蓄着一股力,艰难从嘴里吐出的。尽管有些含混不清,但意思却准备表诉了。

对,没错,是丈夫,就是丈夫。

真的,真的出事了!

一听到丈夫痛苦的喘气声,她的心里猛地一下就狠狠砸了下去。不知怎的,鼻子一阵酸,随后两行眼泪就在眼角边上汩汩流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得团团转,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询问着:

“怎……,怎么样——样啊?伤得……,严……,严不——严重——啊?哎……,呀——,怎么会……,会——给摔着了呢?这……,这——,是,是,是,怎么——怎么——啦?不,不可能——啊!”

又是一阵呜呜的哭声,只是听这哭吼声,就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不禁心头一颤,眼圈泛起泪花。

“哎呀!”

电话那头又传来急促的叫喊声,是刚开始的那个人。他显然万分着急,带着责骂和有些训斥的语气。

“哭什么哭呢!你在这儿光哭有啥用!快点过来吧,我们在这儿先照顾着你男人。”

小儿媳被这声训斥给打了回来,不再沉浸在盲目的悲痛中,恢复了理智,也反应了过来。

“哦!好——,那,那就先——,麻烦,麻烦——一下你了。”

对面似乎有些不耐烦,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快点!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干活儿呢?这耽误了这么久,今天晚上不知道又要加班到什么时候!还有整整两车的货呢!”

这抱怨声出乎意料的居然把小儿媳的哭声给止住了。此刻她心里本能的升腾起一股抱歉,暂时将伤痛抛在了脑后,十分不好意思的给对面道着歉。

“谢谢,谢谢你了。真是不好意识,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就来——。”

那一端没有再作任何的回应,小儿媳也不管了,手机从耳边拿开,就挂断了电话。其实,那中年男人抱怨完之后,就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只是小儿媳眼里模模糊糊,耳朵也像钻进了一只蜜蜂,嗡嗡的响叫个不停,完全就没注意到这些。

挂断电话,小儿媳便急忙跑去找丈夫的爸妈,两位老人正在吃着晚饭。本来想着立马就出发,可刚踏出一步,听到两位老人说话的声音,她便不由自主的想着要去告诉他们。根本没有去想,这么做的意义,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有这个必要。就去做了。

急冲冲的走进厨房门,

“阿爸!小儿子……,出事——出事了。他……,他;从车上……,摔——摔下来了!”

小儿媳想快速的表达出来,尽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越着急越是表达不清楚,话语更是结结巴巴,又开始有些哽咽。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个字吐了出来,眼泪也跟着“唰”的一下冲了出来。没有预兆,就是忍不住了!

两个老人当然没能听得明白,老母亲夹了一点菜放在嘴里,慢条斯理的用那填补的牙齿咀嚼着。老头儿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放在右腿上,神情严肃但此时觉得甚为凶恶,

“啥!”

老头儿大声对着小儿媳吼了一句,这不是惊讶,是真的不明白到底小儿媳说的是什么。

“爬开!”

老母亲突然对着吼叫了一声。原来是猫咪跳上了她们的饭桌。

小儿媳急得直抹眼泪,嘴里重复着:

“他摔下来了,摔下来了,呜……,呜……。”

见二人许久仍是毫无反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冲了出去。

一进去,儿子看见她,忙问:

“妈,你怎么了?”

“快,快,你爸从货车上摔下来了。”

眼泪还是如喷泉一般汩汩往外流,挡不住也流不完。

“啊!在哪儿?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

儿子也着急起来,但他并没有像母亲一样失控。虽然同样震惊、焦急,却没有大哭,还存有理智。

“对!对!对!我们快过去,快过去!”小儿媳这才回过神来,尽量控制着自己。换上鞋,和儿子一同出门叫车。

在经过周围邻居家门时,大家看这娘俩儿行色匆匆,小儿媳又哭得稀里哗啦,都还由身旁的儿子搀扶着的。于是都便上前询问打听。此时的她,已经哭得没有了声音与力气,哪儿还能道出一二原委啊!只得由一旁的儿子来给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们解释。大众一听,都是一阵惊叹,只是惊叹,毕竟这件事的主角又不是自己的至亲。连忙问长问短:

“怎么回事儿啊?伤得重不重啊?怎么会摔下来呢?”

这时候,都如一个个伶牙俐齿,追求事实真相的记者一般。话语中,冷冰尖锐,没有太多的关心与问候。有的,只是为了满足那好奇心所附带的,流于表面的温情关注。

小儿媳几乎已是整个人倒在儿子身上,儿子用小小身板尽全力支撑着母亲。大树为小树苗遮风挡雨,照料它长大,当大树倾斜,小树苗也会支撑着它。面对乡邻的一系列如炮弹般的提问,小儿媳没有做回复,也因没有力气,或是脑袋一片空白,耳朵也是“嗡嗡嗡”的直响。小孙子便礼貌地,尽可能微笑着对他们说:

“具体情况我们也还不清楚,现在就是要赶去医院!”

说完,就往路上走。

“嗯!就是,快去!”

其中的一个中年妇女连声催促。

叫好的车,停在了路边。儿子小心的将母亲扶进车里,自己飞奔向另一边,上了车。不一会儿,车便去了踪影。

此时,饭后出来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围在一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茶余饭后的消遣,女人们,老太婆们都被一声声的惊叹给吸引了来,十几个人密密麻麻扎堆在一起,如一群讨人厌的饥饿蚊子,四处飞舞,“嗡嗡嗡”叫唤着。杂乱无章,嗓音一浪高过一浪。

“怎么会从车上摔下来呢?”

“看样子摔得挺严重的,你看小儿媳都哭成那样了!”

“哎~,要我说啊,这就是个人的运气。该你倒霉,你就是没办法呀!”

老头儿这个时候吃完饭,也准备出去走走,老母亲则独自一人在厨房吃着,身边的猫,“喵喵”地叫着。她时不时夹点肥肉,扔点骨头给猫、狗,还同它们说着话。

他一出门,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在说着什么,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众人一看见他,其中一个女人便扯着嗓子对他喊,话语中颇有一种嘲讽和刁难,更有一种等着看笑话的心态。

“你儿子从货车上摔下来了,你知不知道啊!你怎么没和那娘俩儿一起去啊?”

老头儿耳朵不好使,他或许只听到了前面一句,可能还没怎么听清楚,对那女人问道:

“谁?哪个摔着啦!”

“你的儿子,小儿子,你还不快去看看!”

“哦~,原来刚刚跑过来就是说这件事啊,她又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依旧没有听到后面一句。

那人依旧不依不挠,继续重复着,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那你都还不去看看,刚才就应该和她们娘俩儿一起去啊!你怎么不一起去呢?”

这次只听到了中间部分,

“哦,她们都去了啊!”

一群人虽没说什么,那女人也不再问老头儿总是听不到的问题,对着众人笑了笑。大家也只是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恐怕早已将千言万语道尽说明。可有些话就是憋不住,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不说出来,就是不舒服。况且这儿的每个人都知道:老头儿的耳朵有些不好使。所以,有些话,只要说小声一点,别让老头儿听见也可以了。

“你看!自己的儿子摔着了,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刚才一直和老头儿高声吼叫的女人,首当其冲的从嘴皮里挑出这么一句。人群中,沸沸扬扬的喧闹声在那会儿的一问一答中渐渐平息了下来。大家都静静地听着这一对话,时不时从中插上几句,说到有趣处,张大嘴巴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听到这么一句话,沉默的人群中,也有些声音开始附和。

“他总是以为伤得不严重嘛!”

“不严重,不严重那小儿媳会哭成那样。你耳朵不好使,难道还是个瞎子啊?”

这个声音有些奇怪,闷声闷气的,像是蒙在鼓里说出来的话。原来,说这话的女人,虽然胆子大,敢说出这种尖酸刻薄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和害怕。毕竟自己是晚辈,况且老头儿就站在这儿,万一这话不偏不倚,就刚好窜进了他的耳朵呢?所以啊,为了稍微减弱一些话声,又能够让周围的人听见,也就只有将手掌抵在嘴巴上说了。

众人中,几个女子相视呵呵笑了笑。

“要是都像小儿媳那样哭,其实也没什么用呐!这事情都发生了,还是要解决才行。哭反倒让自己更难过,伤害身体,又不能治好病。”

终于听到些严肃地见地。

“嗯,就是。所以老头儿这是心态好的表现~。”

几个人,会了意,听出了这话中的玄外音,又呵呵笑了几声。

这些冷嘲热讽的话语倒是没让老头儿听清,那时不时冒出来的笑声还依稀能够抓住。因为众人说话的声音都有意无意的降低,为的就是避免老头儿听见。所以,老头儿对着众人,只看见一个个的嘴巴,上嘴皮和下嘴皮不停地磨来磨去,他只能怔怔的看着。过了一会儿,老头儿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独自念叨着:

“我得去打电话通知一声。”

“哦,对了。这才像一个做父亲的嘛!不去看,不伤心,你这怎么也得上上心,做点事儿啊!”

不知是谁,在老头儿念叨完之后,又嘲讽了一句,人群中又爆出一团笑声。

回到家里,来到电话前,老母亲才吃完饭,坐在炕边和猫狗一同说完话。刚才听见阵阵的笑声,她也好奇,心里直痒痒,便慢摇慢摆的走出厨房门,也想去凑凑热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奇的事发生了。刚走出厨房门,就见老头儿有些急冲冲往房间里去,也不去外面和别人扎堆了,改变注意,慢悠悠跟了上去。

走到门边,提手推开房门,拿起电话。老头儿拨通了小女儿的电话,

“喂~,你吃饭没有?”

“正在吃。”

“刚才我听他们说,小儿子从货车上摔下来了。你知不知道,给你说了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尖锐声;

“我不知道哦!没有和我说过。”

伴着传来一阵阵喝稀饭的“哗哗哗”响声,嘴唇闭合,舌头上下打击咀嚼的“啪啪”声。

“不晓得具体是怎么的?我耳朵不好使,听不清她们说的是什么?”

对面打了一个嗝儿,顿了顿,继续道:

“那我们明天打个电话去问问吧!看在哪个医院,明天去看看吧!”

“哦!好,行,我们就明天一起去嘛!”

“嗯,好。”

两边都沉默了几秒钟,老头儿先来了一句,

“这么晚了,你吃饭没~。”

显然老头儿是没听到最开始的那一声回答,也没听到后面的那“哗哗”声和“啪啪”声。

“正在吃,你没听到啊!”

又故意加大了那两种声音,努力将那声音加强,增大。

“哗哗哗——,啪!啪!啪!”

“哦哦~。哈哈哈!”

看来,这会儿是真切的听到了。

“你吃没?阿爸~。”

“我啊,吃了,吃了~。”

父女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家常,不知小女儿说了些什么,逗得老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又聊了许久,之后就听到:

“好,就这样。晚上要早点睡,千万不要玩得太晚啦!年轻时候就要爱惜身体!”

老母亲已站在老头儿身边有一会儿了,只从“明天去”一些只言片语开始听到。老头儿在和小女儿聊天时,她就在一旁听着,也总不免嘀咕上几句。见老头儿放下了听筒,问:

“啥事啊?”完全是出于好奇。

“小儿子从货车上摔下来了,我在通知女儿。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顺便早上去香火铺烧几柱香,求个平安!”老头儿如实回着,一只手去按下了电视的开关。

老母亲听到,又开始念叨起来:

“这人呢!就是运气。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摔着,这会儿就给摔了呢?……。”

语气平淡,缓和。只是一通胡乱抱怨,不着急,不焦虑。似乎听到消息,受伤的不是她自己的儿子,而是别人。仿佛这件事同自己没有干系,只是和往常闲聊时所听到的奇闻怪事没什么两样。或许,那会儿她已经伤心够了,担心了那么久,又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找到小猫。精力和情感,早就全盘倾注在它身上了。哪儿还有力气来分配给其他事情叻!

这时,大猫正走到老母亲的脚边,

“喵~”。

她看着它,慈祥地教导着:

“你还是一样,一天到晚没事儿就别东跑西跳的,知道吧!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好好看着你的崽子!”

多么好的一次实例教育,不知大猫是否记住。

看了一会儿电视,依旧是老头儿先睡去,老母亲点着手电,去察看了猫、狗、鸡,同它们说了几句话,回房,就睡着了。

梦里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祥和,各自依旧做着自己的香甜美梦。舒服,自在!

下一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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