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收拾孩子书桌，看见台历上红笔圈着的“6月21日”，底下歪歪扭扭写着“中考加油”，墨色都渗进纸纹里了。算算日子，离那场硬仗只剩14天，窗台上她初三开学时种的向日葵，都长出毛茸茸的花盘了。

想起三年前送她去军训，小丫头背着比自己还宽的书包，在操场边攥着我的衣角掉眼泪。现在想起来都可笑，当时我蹲在地上跟她讲“初中可不像小学”，说得自己喉咙发紧，结果人家第三天就跟宿舍姐妹换着戴发卡，在食堂用勺子敲饭盒唱《孤勇者》。这孩子啊，比我想象中皮实得多。就像初二那年发烧，贴着退烧贴参加运动会，坐在队伍里为班级接力赛喊破了嗓子，最后拿了张“精神文明奖”回来，奖状现在还贴在衣柜门上呢。

真正觉得日子飞跑，是从初三上学期开始的。每天晚上十点半去接她，校门口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有时候会靠在我肩上说“妈我好累”，有时候又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念刚学的古诗。有回下大雨，我撑着伞往教室跑，透过玻璃窗看见她正给同学讲数学题，雨水顺着伞骨滴在走廊，她鼻尖上还沾着粉笔灰，说话时手在空中划拉着抛物线，像极了当年我在单位给新手讲方案的样子。那一刻突然明白，原来我们早就不是单方面的守护，她在用自己的节奏，把我教给她的东西，慢慢变成属于她的光。

前几天整理错题本，发现她初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小熊和星星，初三的本子却写得密密麻麻，连页眉都塞着便签条。昨天她翻出军训时的照片，指着自己晒黑的脸笑到打鸣，我却盯着照片里那个攥着帽子、眼神怯生生的小姑娘，突然喉咙发紧——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成能把“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写在笔袋上的模样了。

小区里的合欢树又开花了，粉白的絮子飘到阳台。记得去年这会儿，她还趴在窗台上数花瓣，说“等花开完我就中考了”。现在花瓣落在她的复习资料上，她轻轻吹掉，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二次函数。我突然不再纠结分数和名次，那些陪她背单词的清晨，替她抄错题的深夜，还有她偷偷藏在枕头下的漫画书，书包里永远多出来的半块橡皮，原来早就织成了比“成功”更珍贵的网——网住的是她跌跌撞撞却闪闪发亮的青春，是我笨拙却全力以赴的爱。

也许十四天后的考场，不过是人生长路上的一棵行道树。但此刻看着她在台灯下咬笔的侧脸，突然懂得：所谓陪考，从来不是盯着终点的冲刺，而是我们并肩走过的每一寸光阴，都在教我学会目送——目送她从牵着我的手，到松开手自己跑，而我站在时光的路口，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挺拔，越来越清晰，最终成为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风又起了，花落在她的水杯上。她抬头冲我笑，露出虎牙：“妈，等考完试，咱们去看海吧。”我点点头，忽然眼眶发热——原来不是我们在等花开，而是花开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