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的东西太多,亲密的父爱是不想遗失得美好。虽不是独生女,老爹投给我的精力和财力最多的,我们也曾像无数父女那样,度过很多亲密的时光。但某一时刻,竟发现,所有一切都消逝了……
朋友一句,突然好想你。竟让人有流泪的冲动,自我批评:这样好吗,是不是最近太善感了呢?我们都有很多话想说要说,可是真如她所说,话到嘴边竟想不起来,说不出口。
周六晚上,老爹提着一行李箱吃的穿的来看丫头,第二天我们顶着烈日去了玄武湖。下午休息了一会,因为担心妈一个人太忙他急匆匆拎着空箱子走了。
冰河感叹:一天都不到。他以为这样说,我会跟他心有灵犀地站在同一阵营上吧?我宁愿他拦过我的肩轻轻地说:没事,有我在,等以后他们不做生意了,一起来就可以住得长一些了。
当然他不会这样说,永远都不会。所以,他才会,站在相反的一面,漫不经心地奚落:一天都不到。在我看来,这起码好过整天念着要来,最后却说天太热凉快了再来的人。
本来计划是爬城墙俯瞰南京城的,但出了门立刻发现在城墙上游走有被晒成人干的危险,果断改为划船。因为在哪里租船就要在哪里还,所以想找一处比较合适的码头,既能看荷花又能还完船后看看风景。
折腾了两个地方都不合适,一个个晒得红扑扑的,满身大汗。我说去莲花广场,冰河一如既往一副不操心不着急的样子,我扭头走了先去找船。我想,他们几个肯定一起走吧。谁知最后只等到了冰河和丫头。
打老爹电话,他说太热,不划船了,休息下就可以出去了。我心想,本来这日子划船,就是为了让他跟孩子在一起玩玩的。他不来,我们三个也不好意思划。冰河让我跟丫头等着,他回原路接我老爹。这还表现得像个男子汉。
没多久,聚齐了,我们租了一只四座小船,从芳桥下穿过。虽然太阳很毒,但在船上,反而凉风习习,不觉热。一路往东南方向开。老爹在后面指挥:绕过北边那个桥,去火车站。我们于是拐弯绕过北边的翠洲和梁州,虽然那边没风,热一些,但也别有一番情致。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跟老爹也没说话。丫头跟他在后面嬉闹,我在前面看风景。我跟他的关系和沟通随着我的成长也经历了无数转变:依恋、崇拜、不满、崇拜、沉默对抗、无言以对……
有时候我说得做得他不满,便会有一番争执。比如特地带他去某个馆子吃饭,他一会说店选得不好,一会说菜点得不合适。后来学乖,无论他发表什么意见,沉默。
他说,小孩子就应该趁记忆力好的时候早点给他们塞东西,我没说话。他说去马祥兴一楼,不要去二楼,虽然我早就团好了二楼的券,但还是依了他。我当然知道沉默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但确实省了一些麻烦。
所以,偶尔婆婆抱怨我脸色不好时,我很想告诉她:你多幸运,多善于观察,还能看出我的脸色?很多人已经没有这个福分看到我脸色变化了。当然我不可能这么跟她说。当冰河质问我时,我说,他应该掏钱让我去韩国一趟了。
心里明白,对老爹不是没有爱,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比如,他要走,故作果断地‘啪“地一下关上门,都不给我机会送到门外。我会像小时候那样,在屋后悄悄目送他上车,再放任自己哭得一塌糊涂吗?或者很开放地说,这么大热天,来回这么赶干嘛呢,我难受,不安心?
冰河感慨:“有时候不聊真不知道,爸原来是迷路了。我接他一起往回走,告诉他这是樱洲,那儿是翠洲,他说知道的。当时伺候你过月子那会儿,每天早起买菜,因为太早了,都先到玄武湖逛一圈。多次下来,五个洲都逛过,包括离玄武门最远的翠洲。
这些别说冰河不知道,我也不曾知道。三伏天,我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每天躺着床上喂奶换尿布睡觉,偶尔下床吃饭上厕所。42天过去,我恢复站立,突然不适应这个直立行走的世界,看人都是横着的。
老爹并不曾跟我抱怨过三伏天的热,爬楼梯的累。我只知道他每天起得很早,然后回来在露台上顶着太阳洗鱼弄虾清理猪蹄子上的毛,煮汤。并不知道,他是因为年纪大睡眠少还是天热睡不着。
即使我知道又能怎样,我们已经没法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闲聊沟通了,更没法回到像丫头和冰河这么亲热的时光。
看着他们父女,嬉闹奔跑,你追我赶;偶尔他举她过肩,或驮在肩上,她笑着得意地喊叫;偶尔他四肢撑在地板上,她爬上去骑着摇晃;更多时候她拿着好东西说给爸爸吃,递给他或直接塞他嘴里。
我羡慕地看着这一切,却又想着也许绝望的未来。这么亲密的时光,即使是他们也没法保持吧,因为我和老爹也曾那么亲密过。
三伏天泛舟玄武湖,温度虽高,天很蓝。湖边干净,就等青奥运动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