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雨滴噼里啪啦落下来,淡蓝色的荧光小菇闪闪发光,小菇生得喜人,且内心总是黄堂堂地亮,远远望去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像萤火虫。
我就躺在最近的荧光小菇旁边,没错,只是旁边,并不是在小菇底下躲雨。
雨林的雨滴总是不停地落着,但那雨声却很好听,有节奏的,你听着听着,就好像跟听呼吸声一样自然。一般玩家并不是特别喜欢雨林,特别是新来的小萌新们,对他们来说,雨林,算是第一个有点威胁的地图了。雨落到他们发梢,紧接着滑落到斗篷上,他们就会恐惧,会乱窜,会看见自己的斗篷一点点变暗。幸好有荧光小菇,还有到处洒落的灯与火红的蜡烛——斜着的或是直挺挺的,都可以为他们充能。
这就是光遇,这个游戏从来都不会有一个地方让人无所适从,哪怕是最黑的深处,也有光在。
咳咳, 扯远了。
可我却偏偏喜欢雨林。喜欢深处的雨林,愈是深处,愈是喜欢。雨林深处,深处雨林,总会有一种无边的静谧。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静谧,会由脚底席卷全身,到达每一个指尖。每到那时,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无比自在地疏通了,我甚至能听见它们一张一合的呼吸声。
我喜欢雨林,因为在这种无边的静谧中,我总能放下一些事,进而忘掉一些事,也忘掉我自己。
✧一、遇
有时我在想,就这样吧,就让我在这雨林里度过一辈子吧,安静的,没有我自己的,一辈子。
可是就连这小小的奢求老天也不满足我。因为我遇见了岭,一个整天叽叽喳喳好不消停的男孩子。
遇见岭的那天,我正在雨林打盹。跟平常一样还是在荧光小菇的旁边,淋着雨打盹。
岭就来了,看见我时,他先是一愣,再就围着我转圈圈,且自带音效——使劲冲我大喊。大喊意味着充能,可我不需要啊。我只好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手示意我没事。岭却为我不再打盹而高兴坏了,摆出一张桌子,要和我聊天。
“你好,我叫岭。”岭说。
“你好。”许是很长时间没说话了,我感觉嗓子痒痒的。
“你怎么了,我看你一人淋雨。光之子可不能那样淋哦,会生病的。”岭看着我,眼中有担忧。这目光着实炽热,我被盯的不自在了,就抬头看荧光小菇,奇怪,明明之前我最讨厌看它了,它太亮了,会刺疼眼睛。
岭看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在伤心。殊不知我心里的小算盘正打的啪啪响,没错,我想逃。我约莫已经知道岭是个怎样的人了,温柔,太温柔了,我怕我会陷进去,就再也忘不掉我自己了。
“嗯……伤心事也是也可说出来的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岭歪着头,看着我笑。他眼中有光,眼角余光的笑意还在荡漾,再加上空气也是湿润润的,我的脑袋涌起一酥意,心跳也漏了半拍,糟糕,我要逃。
撒开脚丫子就跑。
岭直接追了上来,我这才想起来刚刚淋雨太久,我的翼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根本跑不过岭。
岭这次学聪明了,他掏出红蜡烛,要加我好友。我不愿,使劲摆手,然后撒开脚丫子继续跑。没过多久我就跑脱了,累在地上,小草软软地蹭着我的脸,痒痒的。
岭在旁边哈哈大笑,顺便帮我充能。他又摆了一张桌子,这次我没跑。只坐在桌前不说话。
我托着腮看着远处的荧光小菇,大片的闪光如星星跌落般温柔,细碎银子在闪耀。也有金色蝴蝶在飞,翅膀挥洒下一片白光。我突然觉得它们好像是被神明遗漏的孩子,孤独却又热心肠,吵吵嚷嚷挤成一团,拥着去照亮旅人的路,像岭一样。
岭?我这才想起岭来,为什么偏偏要加我啊岭,不要加我,真的,对我们都没好处。
“你竟然还给我充能,就不怕我跑了?”我终于开口了,这次换我痴痴地盯着岭,我想看清他的表情,也真想透过他清亮的眸子看出端倪来。
“嗯……跑掉了就算了呗,你不愿意,我为什么要强迫。”岭直视着我,怕不我信似的,又补充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你也是。”我相信岭的话,他的目光很坚定。
岭又掏出蜡烛来加我,这次我没拒绝。岭开心得像个小孩,又蹦又跳。完了还跑到我面前,一点点地递蜡烛解锁好友树,解锁到击掌、抱抱、聊天、还有……摸头。
“怎么,你不开心嘛?”岭凑到我跟前,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我甚至都能看清他脸上乳白色细细小小的绒毛。“没,我就是有点害怕。”我垂下头踢着小石子,小声地说。
我没说谎,我的确有点害怕,是那种对未来特别迷茫地眺望,望不到头,就很害怕。这些话我没法告诉岭,我知道,他体会不到的。
岭便拉着我的手要往外跑,不过他的跑图技术真不怎么样,不但漏蜡烛,还总撞树,撞到了也不吭声,就转过弯继续跑。我咂咂嘴,“噗嗤”一声就笑了,是笑岭。岭就停下来,没好气地看着我在那笑,表现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但我却分明从他眉间捕捉到了开心。很释然的那种开心。
我有点内疚,就走过去牵上他的手,带他跑图。岭在我身边沉默了几秒,就在我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时,他却如同活了过来一样便又叽叽喳喳起来。
“哇,你跑图好厉害!”
“超羡慕的好不好!”
“怪不得你笑我,不过你也真的有资格啦~”
唔,好吵。我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在笑盈盈地看着我,真的是眉角都在笑。阳光落在他的眉梢,在他的睫毛上跳舞。我只好把要说的狠话咽下去,欲言又止。
“对了哎,忘了问,你叫什么?”岭骚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问我。我……叫什么?问我干嘛,为什么要问这个?我突然心里很烦躁,甩开他的手,跑到一边咬着嘴唇不说话。岭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半晌,他才小心地挪着小步子停在我身边,小声地说:“抱歉,我不该问的。”是很真诚的道歉,我抬头看见他略有点委屈的表情,心尖小小地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我没有名字,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因为我没有父母吧。”我迅速解释道,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就是不去看岭。我知道他的目光一定是惊诧又愧疚,肯定还有一点疼惜,像看一只腿被划伤的小兔子一样,我受不了那种感觉,我可不是兔子。
我跟岭畅快淋漓地大聊了几小时,但还是有一些事没有告诉他。“没人会相信的。”我这么对自己说。只抬头指着飘过的那片云告诉岭,云很好看。岭摇头又点头,他一定知道我在瞒着什么,却也说着一些无所谓的话,微笑着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