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旁边有坡油菜花。
不知什么时候种下了籽,不知什么时候发了芽,不知风已过,不知蜂已过。它静默地开在山坡上,凝视着脚下的工地,身侧的营房,还有不远的那个公园。
当春天把所有花都暖开的时候,公园大型园艺作品旁就应景地布满了欢声笑语,在孩子的风筝上飘舞,成人的镜头里放大。奔跑着的春天,只有奔跑的人才知道。景观树被修剪成火红的展翅凤凰,飞过了冬的漫天飘雪,却把春天用来沉睡,总是用合宜的心情做着不合时宜的事情。像人一样,大概就是饭还没熟就揭开了锅,人还没走就过成了冬吧。
春暖花开的美好时光里,人们却更加忙碌了,从某方面讲来这样快节奏的生活也是一种不合时宜。人们匆忙地驶过坡下川流不息的道路,在人潮里起起伏伏,却没来得及看它一眼,或走近它一步。于是只能在偌大的世界给它残留的角落里,独自一人感动风和日子。在人间的边缘,时间的中心,静默地生长,回头时才发现拥有的不只是用来怀念的,生命也这般有常。在我们看来的变化无常里,它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终将成为时间最忠实的玩偶,余生憾无第二春,所以更是一副疾风见劲草的模样。
仅有短暂的一季用来生长,在它以为的一尘不变里,其实早已物是人非了。
以前的油菜地早已经高楼耸立,根延伸的地下早已被混凝土阻碍的无法潜行,叶相触的天空早已笼没在雾霾里。任何人都没法评论城市的快速度到底利弊何如,所有的这些终将成为植物的无字碑,答案埋在了坟墓里,在外的我们从何得知。
往往人心和外界一样变迁莫大。世界在上一秒好像灿烂的能开出花,可下一秒却突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失落,生活真像场神经病,而我们都无能为力。我们能乐观到世界末日都在笑,也能悲观到笑出世界末日。心态的变化最是可怕。某天某人无端的一句:你变了,该有多令我们遗憾。
回溯历史,主要的制油原料现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吃着地沟油却挤占油菜赖以生存的土地,抱怨城市的热岛效应却一直修到很多环,说要脚踏实地却傲慢的快要漂浮。不忘初心的就只有这些亘古不变的生命了,从有到无永远都是开花结果,然后落叶归根,从未改变世界,也从未迎合世界。
我们也都单纯如它,守望过我们的生命。
坐在山坡上看着车站一天一个样,武汉一天一个样,去年是不是也有一片这么绚烂的油菜花安静地开在这里呢,此去经年,不思量,自难忘。眼前的日子总是很美好,习惯了霓虹闪烁的五颜六色,身侧自然的颜色更能打动人心。
如油菜花般不强求以后,只抓紧现在的生活,花开花落鲜艳了这一世就好。希望自己能不被察觉地微笑回忆一生,烦扰旁人途经我的绽放,而不打扰。除了对自己内心更好的约束和对抗着迅猛变化的外界,它也试着让自己牢牢地抓稳脚下的土地踏实生长。成长本就是年轻的事,每天知道自己朝着太阳本身就是最大的成长。虽然苟且,却也顽强趋上,如果我们的远方注定是墓地,那也要用诗作为墓志铭。
油菜花不会等待别人来安排,选择在自己生长的地方和正确的位置争取、奋斗、绽放、凋谢并埋葬自己。有了这样的认识,就会珍重生活,不因一无所有便随风而去。
聊且凭化迁,终返班生庐。
终有一天我们将回归自己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