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长
我童年居住的地方,既无雄峻的山峰,也没有潺潺的河流。方圆几十华里,高高洼洼,起起伏伏,岗膀与冲畈交错一起。然而,就在这平平庸庸的黄土地上,大自然的赐予,丝毫没有减少我童年的欢乐。几回回,童年的脚步又走进我的梦乡。
村庄西边有片冲,冲里有一眼土井。那井,口约簸箕,深不足丈。不论是春夏秋冬,亦不管大旱大涝,总是汪汪一潭,不浅也不漫,是村庄八十户人家的饮水之源。柳树抽丝,小草放叶的时候,我和姐姐穿着薄衣,抬着几可等身的大水桶,一个挽绳,一个提着小铁桶,踏上宽不可过人的羊肠小道,翻岗过冲,到井里汲水。到了井头,我放下扁担,循着蛙声,四处扑捉。春天的青蛙,矫小声脆,蹦跳迅捷,被捉情急,会自投井潭。这时,我从姐姐手中夺过小铁桶,爬在井沿上,拽着绳子在井里漂,耐心地等到跳井的青蛙再往铁桶里跳,然后捉住。当我捏着蛙肚,让其发出“咕咕”叫声时,那得意劲儿,显然象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穿过土井往西又是一个岗,岗上有方若大的水面,取名鲫鱼塘。丘陵地带因水的制约,盛夏时节,当金黄与碧绿相间、蛙声与蝉鸣交织的时候,鲫鱼塘已是一塘泥巴、半塘水了。我们同村的小伙伴们,耐不住毒日头的烤晒,中午时分就钻进了鲫鱼塘。在浮浅的水塘中游嬉,倒也能把头埋进田田的莲叶间,折根莲杆,吸一口清凉。暑气将尽的时候,鲫鱼塘的水也耗得差不多了。我们掘开涵口,把余水引走,就在塘底逐渐暴露的时候,鱼儿慌了神,到处乱蹿。有时不顾眼前黑暗,硬是往烂泥里钻;有时不顾脱离水界的危险,一个劲地往空中腾跃。到了这份上,我们小伙伴们一下扑进水里、泥里、不需要任何工具,就凭一双双稚嫩的小手,如同孙大圣闯进东海龙宫,鱼鳖虾蟹全被捉尽。
鲫鱼塘对面的岗上有我们读书的学校。儿时的冬天比现在来得早。一过冬至,鹅毛大雪就一片片、一阵阵铺天盖地地赶来,一夜之间染白了整个世界。岗丘的雪不象高山雪崖,峭壁凌空,终年不化,可望不可及;岗丘的雪也不象东北雪原,莽莽苍苍,一望无际,甚是单调。我们放学归来的孩子们,决不寻路走,一出校门就扑进了雪野。十几个同学分成“敌我”两方,先是从冲畈往岗膀上冲锋,抢占制高点。一方抢先以后,扼住田埂,把迟到者往下推,并趁空隙时间做好一排雪弹,象进攻者扫射。那是真正的雪仗,有的滚,有的爬,小伙伴们全身是雪,浑身是汗,没有鼻子,看不出眼睛,偶而有谁被推进深深的雪沟里,深埋至胸、至耳,就成了真正的“俘虏”。严酷的寒冬早早地把春意写上了童稚的笑脸。
……
啊,童年是美丽的,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