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问我,世上何事最为轻易?我必当以斩钉截铁之声相告:戒烟!一念既起,烟蒂便可弃如敝履,何其爽利!然,若再问及世上何事最为艰难?我胸腔里震荡出的答案,竟仍是那两个字——戒烟!这二字,此刻却重如千钧,浸满了无力的叹息。多少次信誓旦旦的熄灭,最终总被形形色色的因由悄然点燃,那缕熟悉的青烟,终又缭绕于指间唇畔。
究竟为何吞吐这烟火?它馈赠了我何物?竟能让人在欲罢不能的漩涡中反复沉沦、自我磨折?细细想来,所求的,或许不过是那口辛辣入喉、直抵肺腑的生理刺激,一种近乎自虐的、灼烧般的感官战栗。更深处的牵绊,却是盘踞心头的魇影——一种顽固的心理依赖。当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骤然被抽离,灵魂深处便豁开巨大的空洞,那失重般的悬空感,叫人惶惶不可终日。
每每仰望那些成功登岸的“前烟民”,心头便涌起酸涩的艳羡。他们中,有人是被病痛惊雷击中,在医嘱的利刃下斩断尘缘;有人则是在某个清晨顿悟,看透那小小卷纸不过是一捧虚妄的灰烬,再也撩拨不起半分心弦,于是挥挥手,便与之潇洒作别。可惜啊,我既非前者,亦难成后者。于是,这戒烟之路便成了一场场无望的轮回——点燃、熄灭、再点燃……徒留一地决心燃尽的余烬,和一声声散入风中的、对自己的轻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