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月老与孟婆曾是情人。
如今一位在月桂殿牵起了情思,许人三世美好,一位在奈何桥旁,断了世人往来红尘。
他们说,这叫弥补,
孟婆曰,放下,月老只能苦笑。
1. 月老本名鹤童,是看守司鹤观的童子,孟婆则是百花池旁的童女,花辛。
因为彼此日日都要往来,司鹤观送花,百花池放鹤,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渐渐的日久生情。鹤童还拿掉落的鹤羽,扎了一只发簪欲送给花辛,只是天规森严,他们终究也逃不过这场夙愿,被天庭发现了。
后来是鹤童的师傅,南极仙翁求情,他们才没有坠入畜生道,有幸投到了人间。
临走时花辛哭着说:“鹤童!到了人间一定要找到我,我等着你,”鹤童呢,则是望着摇头叹气的南极仙翁,哭着说,师傅对不起。
下界时,一方羽簪掉落了出去。
2. 孟婆篇
江苏有个孟家庄,孟婆庄里有一孟老汉善种葫芦,这天他种的一个大葫芦,竟伸到了邻居姜家。孟,姜两家因无儿无女一直交好,索性说等葫芦熟了一家一半。
这天风和日丽,孟老汉准备开葫芦,结果一刀划开,发现里面居然坐着一个女娃娃,不哭不闹,红扑扑的脸甚是可爱,姜婆婆一把抱起女娃娃说是她家的,孟婆婆也不干了,只好请来族长评判,最后归于两家同养,皆大欢喜,取名孟姜女。
不知不觉孟姜女长到了十六岁,花容月貌心灵手巧,跟天上的花一样,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也不得其芳心。孟姜女说,她在等一个人,不来她此生不嫁,孟姜两家因就这一个闺女,也就笑意吟吟的作罢。
这天,孟姜女在园中赏花,忽见树后躲着一男子,虽神态疲惫,却自有一股熟悉之感,便叫两家父母来瞧,说等的人到了,就是此人。
孟老汉严声厉问:“何人胆敢躲在花园,扰我女儿?”书生见状赶忙出来,连声作揖:“在下范喜郎,姑苏人氏,只因当朝皇上下令修长城,民不聊生,我本家中独子,不得已才出逃到了姑娘此处,扰了姑娘清净,小生在这里赔罪,”孟姜老汉见这后生孺子可教,瞧着又文质彬彬,还是女儿的意中人,当下心中欢喜,便留作上门女婿,再说这范喜郎看见孟姜女后,一见钟情,也就同意了。
大婚才第三日,因被人告发,官兵上门抓壮丁充工,范喜郎被铁链锁了去。孟姜女无奈只好在家中等待,一等数月还不见归来,孟姜女再也等不下去了,熬着双眼连赶了几夜针线,做了几套寒衣欲给喜郎送去,不顾双亲阻拦就上了路。
顶着风雪走了十日十夜,她终于来到了长城旁,一眼望去却不见丈夫范喜郎,赶忙问城墙看守,城守不耐烦的说道,早死了,还看什么看,早埋到墙里当城砖了,现在怕是一堆白骨罢了。一霎那,孟姜女如遭雷劈,心如刀绞,失魂坐在了城下,想自己苦等十七载,终于等来了梦中人,如今却变成一堆白骨,才大婚三日啊!一口心血吐出,不由得愈想愈悲,便对着长城开始日夜痛哭,直哭的周遭的人,也跟着悲戚不止。
就这样不饮不食的大哭了三日,声声如杜鹃啼血,哭的白云停步,百鸟噤声。终于,这天夜里,忽听得山间轰鸣,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长城崩倒了八百里!这才露出了范喜郎的遗骸,和胸腔内的一遵白羽簪子。遗骸遇风即化,孟姜女看着簪子,突然惨笑,随即流出血泪大叫着好苦啊,疯癫的走了。
自此世间再无孟姜女此人。
3.月老篇
杭州一带有个临安城,城内有个大户人家刘家,这家的老两口是老来得子,五十出头才有了这小儿,见这孩子生的面如冠玉又聪慧不已,就取名刘玉。
这刘玉从小就心性沉稳,对文章又一点即通,那是一个风流倜傥,不知惹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在这临安城都出了名,他倒不在意,他只是说,他还有事情没了结,不知道在找什么,自此,便一心入道。结果在他二十二岁时,刘家夫妇双双逝世,刘玉彻底遁入了道门。
不久人们又碰见了这刘玉,几年不见,这刘玉华发皆白,面貌还是鲜艳如少年,背着一方布兜,执着几缕红线,见人就问,可是看见了他的花,人们摇摇头,说这刘玉怕是疯了,刘玉也不在意,拿着红线,不停地系着一些东西,还说些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可别说,他说的话还挺准,谁家的姑娘嫁与哪家公子,哪位公子又娶了谁,一字不落的全都应验,久而久之人们都盼着遇见他。
这天,一个叫韦固的书生去临安城探亲,途中借宿在城南客栈,掌柜听他还没娶妻,就说要把典当的女儿介绍给他,约定第二天早上,在菜市碰头,告知女方回信。次日凌晨韦固就赶往菜市前,没见掌柜倒见一少年,发须皆白,正坐在台阶上倚着布袋翻书,原是刘玉。
他踅过去看了一眼问:“我熟读经书,怎么这书倒不认得?”刘玉笑笑说:“此非人间凡书,你怎么识得,上面所载,是天下男女的姻缘。”韦固质疑又问,那布袋里又是什么东西,刘玉说是红线,是我用来系两人的脚的,你看不见。我曾丢过什么,自此发誓如若被我系上,就再也不会丟了。不管以后是仇敌之家、贫富悬殊丑美,还是相隔万里,都能被找到,也必成夫妻互不辜负。
韦固惊奇,那小生妻子在哪里?刘玉翻了翻书说:“城北卖菜婆的女儿,今年三岁,十六岁后便可与你相遇,结为连理,至于典当之女,与你无缘。”韦固不信,暴躁说,想着她十六岁时,我都而立之年了,怎可!刘玉笑着站起身,“已被我系于足上岂可逆转?罢了,我想找的找不到,世人却拥有不珍惜,终究是我负了她啊,”言尽离去。
过了多少年,韦固果真娶不了妻,娶一门黄一门,直到十多年后,娶了一貌美女子,一对年龄之下,竟是那日菜市场的农妇女儿!韦固想起当年遇见的白发少年,认定他就是传说中的姻缘算子,刘玉,逢人便津津乐道自己的姻缘。自此,刘玉被封为人间的喜神,只是人们再也没遇见过他。
4.彼时花开,我终究不是你要的那朵。
天庭,此时我站在月桂树下,望着云下的纷纷扰扰,世人的恩怨情仇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辛童儿,你可想好,此去凡间一遭回来,你功德铸就已位列花仙,玉帝赐名桃花了,可还是要走?”捧花童子问我,“他还没回来么,”我扶着树问道,“没有,鹤童子投胎到杭州刘府,功德快圆满回来了,可喜可贺,这回鹤童回来是要大升的,结了不少好缘,”呵呵,我惨笑,原来是姓刘阿,不是我的范喜郎,
我等来的,不过是一株羽毛簪子。
他到底是放下了我,那也好,鹤童,从此我与你两不相见,你不是结缘么,你可曾看见这天底下一如我这样的人,在深渊苦苦挣扎,求而不得,我便是要他们都忘了,等不来的不要也罢!两不相欠,一笔勾销。
自此我请旨去了阴间,看着忘川河下挣扎的亡魂,我问过阎王,为何这些人要在忘川河里侵蚀这么久,千年百年不放过,常年的鬼哭狼嚎。阎王无奈的说,没有办法,这些是不肯忘记前世的人,只能受忘川侵蚀,什么时候忘记了,什么时候投胎,不然太麻烦了,凡间总有什么奇人,怪人冒出,能说出几世之事,让人头痛。
我沉默,又想起了鹤童,如今他该回来了吧。天有九重,地有九重,既然你不喜见我,我便躲你十八层,这天地最远的距离,你终日与人牵线,那我便断却他们红尘吧。
自此,我让阎王在忘川河奈何桥旁,架起了一口大锅,终日熬煮一锅浓汤,汤是用世人的眼泪做的。
最后加一味的,是那日,我在长城哭尽的泪。
偶尔有天上的熟人历劫归来,唤我花辛时,我便摘下黑纱,告诉他,我叫孟氏,姑苏人也,今年三百六十七岁,他们就不再言语。久而久之,人们真的忘记了我的本名,只道我是,孟婆。
5.千帆过尽,我成就了千万人,却成全不了我自己。
花辛去了阴间,她曾在这棵金桂树下望着我,我再也没找到过她。
鹤童听封:人间历劫归来,善果无数,百姓诚告上天,大圣大慈,大仁大愿。特封正缘尊神,掌管人间喜事,于人间月下、树底、殿中求愿,赐金桂月老殿,为人间还愿。
为什么我听封了还不开心?我问南极仙翁,我曾经的师傅。
正缘尊神,不可,现在你是上仙,司掌人间喜事,这话万不能再说了。师傅看着我满头的白发,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抚上白发,我给了凡人寿命安康,却给不了我徒儿…
那一刻,我才知道,神仙有多难做,放下了许多,不应该放的。师傅如此,我亦如此,我终究是负了你,花辛。你可怨我?应该是怨的吧,不然不会躲我躲得那样远,你在地下九重可好过?说实话,世人都道九重天,我却在这天上一点都不好过,因为,我离了你十八层。
从此我兢兢业业,为人间牵着红线,哪怕是遇见了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样棘手的缘分,我也要多费力,让他们在一起,不为别的,只是她在那里,我不想她那么累。
我想让她知道,我还是那个鹤童,那年投胎前,发簪不是我故意扔下的,原是我想送给她的,一羽倾心。
红线一牵,逃不过三世宿缘,
我是,月老。
孟汤一碗,放的下今生苦断,
拿起了头上的簪子,
我是,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