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月,天气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桃树枝头有迫不及待便早早含苞待放的桃花,稀稀疏疏几个,有点春天提前到了的感觉。
梁小碗提着两个包,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愤愤骂了几句将她丢在公路边上就火急火燎跑去接女朋友的兄弟,认命的提着两个大包慢慢朝家中挪。
早在她读初中的时候,就听见家里人讨论村子要修公路的事儿,可断断续续直到高中毕业,才看见村子里出现挖掘的影子,家里人都松了口气。可梁小碗是有点郁闷,那泥泞小路,她风里雨里的走了这许多年,每次下着瓢泼大雨还要坚持去学校报到,泥点沾了满身。回忆起来是不怎么好的,没想到她那厢刚毕业,这厢马路开始动工了,没碰上好时候啊!
东西重,脚疼,累。梁小碗一张嘴瘪的老高,碎碎念都快要冲出身体了,一路上都有车子驶过,梁小碗招手,没一辆车子停下,梁小碗的嘴瘪的更高了。
有人帮我提包就好了。梁小碗心里暗暗的想,她已经不希冀于招到车子了,现在有个熟识的人能帮自己提下包就感谢老天爷保佑。人就是这样一步步的被现实打压没了脾气的。
我帮你提包吧!
幻听?梁小碗难以置信的转头,身旁居然有个男人对她笑的一脸温柔。这种乡村路上的车子都是不做接人载客的生意的,我帮你提包吧。
不认识。梁小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确定了这个结论。迟疑了一下,她的脚不自觉的往旁边退了两步,嘴里含蓄的拒绝了,没事,我马上到家了。
男人不傻,看出了梁小碗的防备,他有点尴尬,没在说些什么,笑了笑就走了。
梁小碗放下两个包,在原地蹲着休息了一下,看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有点后悔。梁小碗不是个很能接受别人帮助的人,对熟悉的人怕欠下人情,不认识的人又总是带着怀疑与忐忑,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梁小碗拼命鼓励自己改变,可是做不到,有种逆天而行的艰难。
2
天气冷,风像针似的,吹得人刺骨的疼。梁小碗蜗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中二老恨不得拎着她的衣领,带她出去溜溜,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乡村远离喧嚣,处处是宁静,有萧瑟的树林,也有每个季节特有的一抹亮丽。现在正是油菜花开遍满山遍野的时令,抛去那份久久滞留的寒冷,出门走走看看风景必是满载而归的。
乡里有人做八十大寿,人情往来,很多人都是全家出动去拜寿,想沾点福禄寿喜,梁小碗在家听父母念叨,去的时候,桌子摆满了整个院子,公路上也摆了不少。梁小碗一打量,坐在了一桌全是孩童的桌上。
小孩子很是简单,菜端上桌就争先恐后的抢着自己喜欢的吃食。他们不会打听她是谁家的姑娘,不会八卦的询问她的终身大事,不会打听她的工资待遇,她可以安静的享用这一顿饭,很是满足。
男人来敬酒,是有点意外的,更意外的是,这个男人面熟。我外公八十大寿,谢谢你们来玩,吃开心点。他举起酒杯,小孩子们觉得好玩,纷纷拿起饮料同他碰杯。他挨个碰,最后停在了梁小碗面前,梁小碗也拿起饮料,当酒杯同饮料一碰,再饮用饮料的时候,梁小碗心想,这家人果然是待客有方,招呼周到,连一桌的小孩也走完了这敬酒的形式。
3
梁小碗在家呆了半月,就收拾行李,离开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梁小碗的父母快五十了,她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她走的时候,父母都垂泪不舍,千叮咛万嘱咐道尽担忧,却没说让她留下的话。父母与子女,少时父母出外打工赚钱供孩子吃喝不愁,成年后子女外出打工赚钱让父母衣食无忧。父母与子女的爱,都在送别中,受尽思念苦。陪伴实在是很奢侈的东西。
工作一旦投入感情,很多事情便淡了。梁小碗现在每天都有着固定的生活轨迹,朝九晚五的上班,每天晚上给父母打电话。偶尔动手做点营养丰盛的食物,练练瑜伽,养养花,看看书。日子过得平淡却也算幸福。
梁小碗的人缘一般,和所有人都保持在一个友好的点头之交上,有三五个熟识的好友,目前单身(可能在别人眼中称之为29岁的大龄剩女更为恰当一些)。作为一名正常女性,梁小碗也会跟那三五个熟识好友出去逛街喝茶。
而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嫌它一层不变平庸,而有时候又觉得生活,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当一杯冰凉的汽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好友泼在脸上,梁小碗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眼前是她的好友一脸鄙视和曾经的情敌满脸委屈;她的耳边回响的是好友的指责和曾经情敌的控诉。她呆呆的转头看向一旁羞愧不敢视人的自己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再环顾咖啡馆内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众人,一下子醒悟。将自己面前的咖啡回敬给友人,狠狠地训斥前情敌的诬蔑。
既然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你赢了,那么怎么抓牢一个男人就是你的事儿了。你男人出轨关我啥事,就因为我喜欢过他,所以我就该是他出轨的对象?这个屎盆子我可担当不起,你若要做那咬人的疯狗,我免不得要备个打狗的棍子。我可不是什么被狗咬了还要忍气吞声的性子,不信试试。
她的目光最后扫过那个垂头耸肩的男人,失望痛彻心扉。收回视线,顶着满头汁水,狼狈不堪的出了咖啡厅,走在路上,找了个僻静的场所坐下,泪流满面。
梁小碗不识情为何物,初识陈梵,觉得他高高瘦瘦,脾气温柔,不似有的男生调皮捣蛋,也不像埋首书本的书呆子寡言,兼之成绩优秀,便对他比常人多看了几眼。更发现他说话做事干净利落,衣着干净整洁,觉得他很是阳光美好,像极了书中温润公子形象。
喜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梁小碗不知道该怎样来给这份心动添加一份行动模式,便默默的看着他,觉得能时常看见他的自己真的是很幸福的人。初中毕业,她跟着他考去了同一所高中,高中毕业,又填了同一所大学的志愿。时光流逝,发生了很多事情,身高,外貌,同行人的相识与分别,唯一没变的是,她眼里视线始终在关注他,而且找不出点点他有哪里不好,肯定了他的所有。这算是喜欢,算是爱吗?可惜她没同人讲起过这事,自然没人能给她答案。她的情感不露痕迹,也没人察觉。
大学,看多了情侣手牵手的梁小碗鼓起勇气,约他吃饭,跟他告白。我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她性格内敛,一句话诺诺出口,脸色发烫不敢看人,头几乎要垂进桌子里,陈梵有点吃惊。他跟梁小碗做了这些年的同学,梁小碗很是普通,他压根没想过相识多年的同学会喜欢自己。心里有点窃喜,这毕竟证明了自己很有魅力。可是也有点为难,他不喜欢梁小碗这样的女生,文静又不带情趣。
情深不一定能得到美好的回应,当自己告白的事情流传开来,与另一个喜欢他的人狭路相逢的时候,梁小碗兵败如山。陈梵的不喜欢直接宣布她出局,她的喜欢只能收藏于心底,然后一点点泯灭,直到化成灰,消失,彻底没了痕迹,才算了却一段朦胧的情。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梁小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他只不过是她的前尘往事,她曾经的爱恋而已啊?
脚步声响起,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包纸。她泪眼汪汪抬头,是一个面熟的人。面熟却不认识,她迟疑的朝旁边坐坐。男人叹了口气,你能给我一个让你认识我的机会吗?我们已经见过很多面了,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我喜欢你很久了。
4
男人叫顾问,顾问第一次见梁小碗是在t大。
那时,兄弟一直念叨着要给t大的女友过生日,整日唠叨却没胆子敢逃学,顾问听他说的烦,陪着他翻墙打车来到t大,兄弟和女朋友二人世界过的甜蜜,他一个人在t大的校园闲逛。
枝繁叶茂的树下长椅上,女孩闭目养神,阳光懒洋洋的撒在她身上,她脸上挂着正惬意享受生活的微笑,风轻轻吹起女孩胸前的长发。顾问脑海中一下子就蹦出一句话:岁月静好当如是。
回到学校,顾问的脑海里总是回想着t大见到的那一幕场景,他想再看到那个女孩,又独自去t大逛了很多次,好像是自己的幻觉,那个学校没有再见到过女孩的身影。直到有天,他坐在公交车上,百般无聊,四处张望,眼睛不小心晃到咖啡厅,透过玻璃窗一闪而过是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容。到下一个公交车站点,他跳下车子就朝那个咖啡厅跑。等他气喘如牛的赶到那个座位,那里早没了人影。
很久之后,久到那天所看到的风景被他记成了梦。外公八十,他去乡下看外公。乡间公路上,走在自己的前边有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提着两个大大的包。他慢悠悠的走也很快赶上了提着包走走停停的女生,不经意的一瞥,入目的是一张记忆犹新的脸,嘴巴瘪的老高,可爱极了。心底泛起激动,脸上却强装镇定,他上前想要帮忙,女孩有点纳闷又带点防范,他既尴尬又觉得自己唐突。勉强笑了笑,落荒而逃。
女孩放下包,蹲下休息,顾问回过头,正好和女孩望来的视线对上,他有种偷窥被发现的紧张,不敢再向后观望。
后来,为了相遇,顾问爱上了在村里散步,风吹在身上,总是冷的。每次带着期望出门,带着落寞而归,他没料到女孩是一个不爱出门的人,回想一天的搜索无过,每晚都有点郁郁寡欢。这样的情形直到外公寿宴上,在那最靠边的一桌小鬼头之间,她身处其中,悄然无声。他以敬酒为遮挡,同她碰杯,心里暗喜,我找到你了。不动声色的询问了她的名字――梁小碗。又从别人处辗转得知了她工作的城市、职业,在他准备万全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城市。
我已经不打算在对你紧追不舍了,我要同你并肩前行,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给我一个让你认识我的机会,我们交个朋友吧!
风还是带着凉意四处吹拂,在这一方僻静的场所,一双目红肿凄迷,一双目强势执着,相顾无言,暗里却静待一场缘分伴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