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家好久没一起喝酒，王冲主动找到大家，在学校门口的大排档聚了起来。他的心情一般，寒暄一阵，三杯啤酒下肚，王冲开讲，大家默契地当起听众。

故事从大家熟知的桥段开始。

“英语课有什么好上的？没技术含量。”

王冲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忽略他在语言学上渣到一塌糊涂的天赋。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王冲感觉脑袋都快炸了，每一秒时间都如同灌了铅一样难熬。

“又是一堂无聊的英语课。”

王冲的同学陈诚英语还不错，老师讲的东西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转头看到王冲百无聊赖的表情，于是装作无心地说出这句话，希望能拉到一个聊天的伙伴。

不能主动搭讪，谁主动谁就输了。这仿佛当下年轻人的聊天准则。

“还行啊，你注意老师今天穿的鞋子了么？星期一是米黄色坡跟皮鞋，星期二是纯白色挂膝长靴，星期三是蒂芙尼蓝高帮帆布鞋，今天是红色雨鞋。说明了什么？”王冲接到陈诚的话茬。

“说明你很无聊啊！”虽然搭讪成功，但王冲真不是什么好好上课的主，无聊到用“英语老师穿什么鞋子”这样的事情打发时间。

“唉，你觉得第二排左手第三个座位那个女生怎么样？”王冲迅速转移了话题，终于说出自己注意那枚女生长达两个月的事实。

“你说她啊，曹然，系统学院院花，”陈诚脸上挂着坏笑，拍拍王冲的肩膀，“别想了，听说有男朋友了，而且追她的人比中午食堂打饭的人都多。”

王冲听到这个消息的前三秒，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三秒过后，心头的失落氤氲开来，就像橱窗里中意许久的礼物，在攒够钱的前一秒被别人买走的感觉。

“哈……”陈冲尽量收起脸上难过的表情，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有没有男朋友关我毛事？我就看看不行啊……”

青春的课堂都是用来打盹、扯淡以及打望的，枯燥的知识根本无法安放躁动的荷尔蒙。

我们都是一所综合性理工大学的本科生，学校青春特点明显，女生少，雄性多，男生几乎绝迹。

曹然属于气质型女生，干净利落的短发，微圆的脸庞，第一眼不惊艳，第二眼哎呦不错哦，第三眼发现经久耐看，完美。

曹然顺理成章地当着系统学院的人气女神，但于理学院的王冲来说，他们的交集只发生在每天都会有的英语课上。

王冲眼里，曹然是一个善良细心的女孩子：提前到教室帮舍友占座位，下课主动帮老师接水，给不会回答问题的同桌递小纸条……

诸如此类彰显性格的小动作，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积累得足够多，多到王冲不再认为，自己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好感。

“但她有男朋友了。”陈诚的话在回荡在耳边。

王冲这一天都像丢了魂魄一般，“可我还是会喜欢她吧，因为别人可能只是认为她漂亮，学习好。而唯独我才发现她有多善良，多细心……”

“也是，这么好的女生怎么可能单着。”气馁小人在心中劝王冲放弃。

系统学院人山人海，大牛、学霸、帅哥、暖男肯定样样俱全，这样的事实持续打消着王冲表白的念头。

——2——

不痛不痒过了一个月左右，一个星期二，王冲记得很清楚，那天英语老师穿了黑色漆皮雨鞋（不下雨穿什么雨鞋啊！），而曹然从上课前就有点不对劲，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恍恍惚惚根本不像一惯好学生的模样。

开小差大神王冲一眼就看出来了，正纳闷曹然出了什么事，老师突然提点曹然回答问题。看来又遇到别人不会而曹然会的问题了。

教室极其安静，同学们都在等曹然像往常一样用漂亮的回答缓解课堂的尴尬。

但明显曹然不在状态，根本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现在分外慌张，脸上的红晕也延伸到了脖颈。

“老师，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王冲站了起来，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事后听王冲回忆：“那会儿也没多想，就觉得不能让曹然尴尬委屈。”然后他说他可能十年八年都忘不了曹然回头看他的那个眼神。

“感激？失落？无助？开心？那一刻我觉得我有机会了，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觉得。”王冲端着酒杯落寞地笑着，但能感到当时他的幸福。

“你当时不会为什么还站起来啊，而且那么搞笑！”曹然脸上的微笑非常迷人，看着王冲的眼神也满含怜爱。

王冲轻轻搂住曹然的肩膀，嘴里仿佛吃了蜜一样：“好学生不能不会回答问题，傻瓜我来替你当啊！”

已经成为男女朋友的王冲和曹然，回忆起当天的事情仍觉难忘。

王冲站起来以后无疑给了老师很大的惊喜，因为记忆中这个坐后排的男生从来没有回答过问题。

“那你来讲讲这个问题。”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注点成功地转移到了王冲身上，于是爆笑的一幕上演了，王冲认真地问道：“老师，你问的啥问题，能再重复一遍么？”

奇妙的缘分线被那天胡搅蛮缠的王冲扯到一起。下课曹然主动找到王冲，感谢的话以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而且两个人顺道一起回宿舍。

路上王冲一直想问曹然出了什么事情，但曹然没有说，自己几次到嘴边的问话也咽了回去。

倒是曹然开心起来，因为王冲足够幽默，一想起课堂上王冲面对老师的认真脸就笑出声来。

第一印象很重要。虽然丑态百出，但氛围对了，那出丑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可爱。

王冲开始认真听英语课，不再关心老师穿的什么鞋子。王冲吃到了曹然给予的“用功努力”解药。

送曹然回宿舍那天说再见的时候，曹然开玩笑着说：“好好上课哈，以前都没注意到你呢。”

——3——

陈诚纳闷学渣竟然变学霸的同时，也乐意成为王冲的僚机，第一封不像情书的“情书”由陈诚坏笑着送到曹然手中。曹然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星期六早上校辩论赛，我是二辩，希望你能在观众席上。

落款“王冲”干净整洁，诚意十足。

当周星期六以后，王冲成为我们中第一个脱单的人，对单身狗们的伤害持续了整整两年方才结束。

王冲只说了两件事。

曹然翘了系统学院组织的六级模拟考试，来观众席看王冲的辩论赛。

辩论的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只记得当时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王冲在自由辩论的时候，举例说明：

“如果台下坐着一个女生，那么我会指着她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顺着王冲手指的方向，全场的人发现，那里只坐着一个女生。

几朵红云飞上曹然的脸颊，全场观众发出尖叫声，接着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然后这件事直接促使了第二件事情的发生。

当天晚上王冲就约了曹然出来，虽然没有月亮没有花朵，但周遭的一切都因为他们彼此的存在变得慈眉善目。

聊到下午的事情，曹然笑着说：“你那会儿还敢开玩笑啊……”

望着曹然闪亮的眼眸，红扑扑的面颊，王冲挑起嘴角，又是一副认真脸：“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

曹然显然被吓到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响起了短信提醒声。心想：来的好及时。低头一看：

曹然，能做我女朋友么？

发信人是王冲。

小鹿乱撞。

曹然抬头的同时，看见了王冲清澈的双眸，脸上的表情无比坚定。

时间凝固在两人的深情对视中，竟然有一分钟之久。

王冲事后说：“那一分钟好久，明明眼睛里答应了呀，怎么没有表示？是不是不同意？是不是要说，我有男朋友……”

然后曹然也变得很尴尬，突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怎么？还要我回你短信说好么？”

——4——

王冲之后总会拿这句话来虐狗。

“哇，好浪漫。那个时候你就是撩妹高手啊，步步都用险招。”我们每人给王冲敬了一杯酒，“要是我们，哪个环节做错一步，必然一言不合成路人啊。”

陈诚自己干了一杯：“对啊，我唯一促成的一对，也算恋爱界的奇迹了。哎，就是不长久。”

“在这个谈恋爱像吃快餐的年代，也够久了，两年呢。”大家都感到惋惜。

那为什么分开呢？

还有，王冲并没有讲，曹然的前男友是谁？

转折的那天，曹然到底怎么了？

酒到醉时方恨少。

王冲和我们并不知道，答应王冲的那天晚上，曹然在日记本上写道：

是什么让我遇见这样的你

是什么让我不再怀疑自己

是什么让我不再害怕失去

在这茫茫人海里

我不要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