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等待

大山里的等待（上）

零七年的时候，我十一岁。那年寒假，因为奶奶的远方表哥去世。我陪着她做了大半天的车去了甘肃中部的一个山村。

依稀记得哪里山连着山，无穷无尽。大风卷着山头的黄土一直在呼啸，偶尔还顺带将枯草吹上天际。

车停在了路边，一个中年人将手中的烟猛嘬了一口后走了过来。

“是老张家奔丧的亲戚吗？”

奶奶点了点头，把我从车上抱了下来。顺便将一顶棉帽戴在了我的头上。

中年人笑了笑，上前捏了捏我的脸说：“城里的娃就是俊，把口罩带上，别让风刮开了脸。”

我冲他笑了笑，和奶奶坐上了一架驴车。

中年人手里拿着鞭子冲着驴屁股猛的一挥，驴车开始沿着洪水冲刷出的河床前行。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小村庄渐渐从大山深处缓缓出现。

远远望去，房屋都依山而建。参差不齐的显得有些凌乱。但好在是几家砖房让这村子多了些色彩。

村头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面蹲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石头旁依着一个和我岁数相仿的女孩。她双手互揣在腹前，目光直视着远方的大山。

中年人将我们从车上接下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劣质糖。

“小伙子，吃几块暖暖身子？”

我摇了摇头，这种糖不好吃。只有甜味却没有糖果的香味。

中年人笑了笑，拨开一块塞进了嘴里后转身将糖放在了女孩的手上。

女孩兴奋的冲着中年人笑着说：“谢谢三叔。”

中年人点了点头问：“等你爸妈呢？今年来不？”

女孩将石头上的小男孩抱了下来，数了数给小男孩手里放了一颗。而她自己也留了一颗，剩下的都装在了小男孩的裤兜里。

忙完了这些，女孩说：“前几天给隔壁的四婶家打电话说要来。”

中年人掐了掐小男孩又圆又红的脸后对小女孩说：“行啦，要能来也是年前了。别等着了，再把小蛋子冻坏了！”

说完之后中年人带着我和奶奶去了村头靠里一点的第一间砖房。

农村人的丧事办的热闹，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帮忙。院子里面堆满了人，吵得要命。再加上香烟和炉子的烟呛味让我实在受不了。所以奶奶让人带我去了院子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房子里有五个小孩正在打闹，见我进去了之后都好奇的打量我。

一个稍大的孩子问到：“你是谁家的？我咋没见过？”

我看他个子比我高出许多，而且脸像包公一样黑就不敢说话了。

这孩子和周围的孩子看出了我的怯懦，一阵大笑后说：“城里来的娇气包吧？你这帽子不错，给我戴戴。”

说完这话，这孩子一把将我的帽子抢了过去。我赶忙去抢，他却将帽子扔给了另一人。我又跑去和那人抢。就这样，他们五人将我耍的团团转。

刚巧之前送我和奶奶过来的那中年人走了进来，一把将帽子接了过去恶狠狠的说：“翻天了！小崽子我看你是不是皮痒了！”

那五个孩子受了气，都瞪着我。抢我帽子的孩子说：“城里来的娇气包真没用！走！”

说这话那孩子带着其余四个孩子走出了屋子。

而那个中年人把帽子递给我说：“村里的孩子野，没你们城里那么规矩！实在气不过就揍他们，你一个吃肉长大的能打不过吃菜根子养活的？”

我觉得很搞笑，头一次听见这么区分两类人的。

中年人走后，我从奶奶的包里拿出作为作为陪奶奶来的礼物。一本鲁滨逊漂流记，我已经要求了好久。可妈妈说家里的书还多，没给买。要不是因为这书，我也不会来这里。

刚打开书，外面就响起了唢呐声。然后就是人们的哭喊声。

我实在是看不进去，便走出了房间。院子里披着白布的孝子们哭的让人难受。而奶奶也跪在旁边泪滴啪啪的流。

我心疼奶奶，可是还没走近就被奶奶别过来的眼神给支走了。

院子里的孩子们看我出来都跑出了院子，不愿和我玩。

我有些失落，想回家。但是我答应了奶奶要在这里呆上七天。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出了院子，看着远处一座座连绵数十里的黄山一时有些感慨。原谅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顺着来时的路，很快就走到了村头。我发现那个女孩和小男孩依旧还在大石头旁。

我好奇的走了过去，不断的打量这两人。

小男孩也看到了我，一边嗦着手指头一边好奇的看着我。

我从兜里拿出来一颗金丝猴递了过去，小男孩顿时就没了防备之心。伸手来拿。

“小蛋子！”

女孩皱着眉将小男孩拉了回去。小男孩在女孩手中使劲的挣扎，一心想得到我手里的这颗“高级”糖。

“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要？”

我问到：“那你为什么要那个叔叔的糖？”

女孩仰着脑袋说：“那是我三叔！“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将糖打开扔进了嘴里。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将糖吃了进去，一时不再挣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