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九)

“萍子,今天李军结婚,你去吧!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一晃十月一了,杨海萍回娘家也有六七天了。她想等帮弟弟收完了秋后,出去找点活干,思羽妈妈能帮她带。

“妈,我不去,你领思羽去吧!我去上咱家东大垧地割包米杆子去,明天海涛回来,咱就开始收拾秋。”

杨海萍哪有心情和脸面去屯子里坐席吃酒的。

“你别自己上地,等海涛回来你有个伴。”

杨海萍妈心里的痛苦不比女儿少,强忍着泪领着思羽出了家门,向李军家走去。

“没事,家跟前的地。”

杨海萍看到了妈妈看里的泪花,心里除了伤心还恨自己没用,让妈妈老了老了还要为自己操心。

“清萍回来帮家收地来了。”

“清萍还会干吗?在街里享福了,几年没下地了?”

拿着镰刀的杨海萍一路上碰见了不少的熟人往李军家去。

“二娘喝酒去?”

“表嫂去李军家呀?”

她匆忙间和乡邻们打着招呼,快步奔向离家不远的东大垧子地。

不一会到了地前,她又查找了几遍,确定了哪几垄是自己家的地后,就割了起来。割了一会儿,杨海萍热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她把上衣的长䄂脱了系在腰上,穿了个短袖,细嫩的肌肤被玉米叶子划得全是血道子,她没觉得出来疼,这点小伤和她心里的伤痛比起来,太微不足到了。

杨海萍边割地边在想:人的心为什么会变,当初的那份感情为什么会流失的如此之快?如果没有黄佳影的出现,她和张磊的婚姻还能维持多久?是黄佳影的出现让张磊变了心,还是变了心的张磊主动在寻找婚外情?

听着哗哔的玉米叶子被凉爽的秋风吹动的声音,和玉米杆和刀之间清脆的咔咔咔声,杨海萍不知不觉在胡思乱想中割完了这一小片地。肚子忽然间咕噜噜的叫个不停,早上没胃口杨海萍只喝了碗粥。

杨海萍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把镰刀扎在了割完的玉米茬子上,从腰上解下了衣服,拿出手机来,打开一看:差五分钟不到一点半。

“这么久了,怪不得饿了呢?”

杨海萍一按手机,上面出现了三个电话,都是家里的座机,肯定是妈妈打的。

“妈,我割完了,马上回去。”

杨海萍赶紧回拔了家里的号码,和妈妈通完话后,把衣服一甩搭在了肩上,弯腰捡起了镰刀从自家割完的地垄沟一溜烟的走了出去。

“回来了,咋这么晚呢?贪这么大的晌干啥?”

杨海萍的老妈边说边把菜一盘盘的放在桌子上。

“没觉着多大一会儿,这一干活时间飞一样的快。妈,你整这么多菜干啥?”

洗完脸的杨海萍看见炕上的饭桌上摆了六七个菜。心里有些奇怪:妈妈啥时候买的鱼,肉的,还有鸡?难道……

“是李军送来的,他看见思羽了,知道你在家。”

果然被杨海萍猜对了。

“我说的吗?哪来这么多菜?妈,你看见李军媳妇儿了吗?咋样?”

饿得浑身没劲了的杨海萍也顾不上女儿在叫她,一伸手抓了一块鸡肉放在了嘴里。

“快坐下吃,这还有馒头。”

杨海萍妈说着从桌子底下捞出一个盆,盆里放着几个雪花白的大馒头。

“妈,这也是李军拿来的?看来他家的席不错,媳妇到底啥样你咋不说呢?”

杨海萍一口咬下半个馒头。

“妈妈,新娘子可漂亮了。”

思羽没等姥姥说话,她细声细气的说了一句。

“是么?思羽还会看?真乖。”

吃了一个馒头和几口菜的杨海萍有了点劲,把女儿抱起来放在了炕上。

“海萍,妈当你说件事,这李军媳妇俊是真俊,可我看着不像是个正经人。”

杨海萍妈说话时还向门口探身望了一下。

“妈,你可别瞎说。”

杨海萍责怪的看了老妈一眼。

“真的,我没敢和别人说,刚刚下席吃完饭,思羽说没看够新娘子,偏让我再抱她看去。那时李军家里屋门是关着的,外屋人吵吵嚷嚷的,我以为是新娘子怕闹呗,也没敢去推,只掀开了门帘的一个角往里看了两眼,你猜猜我看见啥了?”

杨海萍的老妈上外屋用水瓢舀了一瓢水,喝了一口。

“看见啥了?”

杨海萍吃饱了,连打了几个嗝,有点吃忙叨了。

“李军媳妇和一个男的在屋,离得很近,好像刚搂抱完,李军媳妇还一直拉扯着衣服。”

杨海萍妈脸上充满了神秘。

“啥?一个男的?就他俩?没别人?她那屋没安席?”

杨海萍一连问了几句。

“就他俩。没别人,窗帘还拉下半个。屋里红腾腾的,新房里没有放桌子,地方小,一铺小炕,地下摆满了家具。”

杨海萍妈看完后就觉得不对劲,没敢对任何人说,赶紧放下了门帘,回身抱着思羽要回家。被李军看见了,说啥都端了一方盘菜送了过来。一路上,杨海萍妈跟在李军身后,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万一那男的是他媳妇的亲哥或亲弟的,那自己不是多事吗?

“妈,这没有影的事,千万别出去瞎说,也许你看花眼了,妈,好好看思羽,我再去把自留地那几棵垄落倒了去。”

杨海萍真希望李军能找到个好媳妇。

杨海萍嘱咐完老妈几句,让她看着思羽,自已起身把碗筷捡到了外屋,刷好。又找了块磨刀石,把镰刀磨了几下,转身出了屋,向自家的另一块地走去。

第二天早上,昨天割了一小天玉米杆子的杨海萍,这一宿累得胳膊腿都疼,早上也没起来做饭,老妈把饭菜盛了好,她才起来。女儿思羽早就起来了,坐在妈妈的被边自己在玩,乖巧懂事的她没有弄出一点声音,怕吵醒妈妈。

“醒了,吃饭吧……李……”

杨海萍妈看了一眼闺女,似有什么话又咽了回去。

“唉呀,真是完蛋了,干不动活了,缺少锻炼。这一宿赶上过鬼门关了,哪哪都疼。妈,咋了?”

杨海萍一翻身,坐了起来,往地下挪了挪身子,看了一眼老妈,从她的眼神里发现了异常。

“李军媳妇跑了,五更半夜。早上李军才知道的,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李军和他姐,姐夫去他老丈人家要人去了。”

杨海萍妈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啥?跑了?结婚当天晚上,就……走了?李军还不知道?”

杨海萍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心里不禁替李军不值,农村说个媳妇多不容易,彩礼一年年的在上涨,比自己结婚那时高出了几倍。

“肯定是和那个男的,我昨天一眼就出来了的,你还说我瞎说。”

杨海萍妈在女儿面前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判断力。

“有可能是,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咋还能在送亲的娘家人中。不说了吃饭,吃完饭,趁着天凉掰苞米去。”

杨海萍心想,算了别瞎想别人家的事了,自己的事都够操心的了。

吃完了早饭,杨海萍上了昨天割的那片地,离村子只有几百米,可垄很长。一眼望不到边。

到了地里,杨海萍低着头一铺子一铺子的往前掰,两边人家的苞米杆子都没割,只有她家的五根垄。

不知为什么杨海萍每扒完一铺子,站起身的时候,看着四周围的苞米地,随着风哗哗哗的响,似有好多人藏在里头,她就会害怕打怵,心想:李军的媳妇会不会被人害死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苞米地里了,自己会不会掰着掰着,一下子掰出个身穿通红衣服的女人躺在绿油油的苞米杆子上?杨海萍越想越害怕,她四下又看了一眼,一个人影也没有。慌忙摘下手套,拿出手机拔响了弟弟海涛的电话。

“姐,我马上到家了,你在哪块地呢?我直接上地。”

弟弟的声音,让杨海萍的心平稳了一些。

“我在东大地呢,你到咱家地头下车就行,我在西面掰呢。”

杨海萍的弟弟也订婚了,结婚的日子还没看,家里的钱紧手,得等两年才能办事。

“姐,你看你忙啥的,别人家都没动刀呢?”

杨海涛从小客车上下来,扛着大行李包进了自己家的地,走到了姐姐掰的大西头。把行李放在了扒完的玉米铺子上。

“别人家可能都整远地儿去了。我寻思赶紧整完了地,我要出去打工去。你从东面过来,看没看苞米铺子上有啥?”

杨海萍看着弟弟晒得黝黑的脸,真很心疼。还是有些害怕的问了一句。

“姐,我养活你,不用你出去找活干。我没看见有啥呀?姐咋了?”

杨海涛看出姐姐眼睛里有恐惧和不安,脸也消瘦了许多,没有一点光泽,嘴唇也干干的,还有一块皮粘在上面,杨海涛见姐姐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杨海涛是听妈妈打电话告诉他的,姐姐离婚了,张磊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杨海涛不敢相信:大学毕业,文质彬彬的张磊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放下妈妈的电话,他就给张磊打了电话,问他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要背叛姐姐,和姐姐离婚?电话里张磊告诉他:感情的事是谁也说不清楚的,离婚其实是对你姐姐的一种释放。当时气得杨海涛差点辞了工,回去要找张磊拼命,可工长说什么也不让他走,第二天冷静下来的杨海涛一想算了,既然婚都离了,就好离好散吧,反正姐姐还年青,以后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的机会。

“啊,没啥就好。我有胳膊有腿的,自己能养活自己,你挣钱娶媳妇吧,彩霞过节也没来,哪天去看看吧?”

杨海萍听弟弟说没有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紧张的神情也放轻松了,想想是自己可能是最近精神不太好,总爱胡思乱想。

彩霞是海涛的未婚妻,杨海萍早上听妈妈说李军媳妇的事,觉得两个不熟悉的人被介绍认识的,真的需要了解。

“我俩天天通电话。她还要上咱家帮掰苞米来呢!我没让。”

杨海涛边说边把身上干净的衣裤脱了下来,从行李包里找出了一套工作服穿上。

“那可真好,两个人要多沟通,才能促进了解。唉!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份是早有定数的。海涛和你说件事,李军媳妇跑了。”

杨海萍心中有了很多的感慨。她嘴上说着,手没闲着,又掰完了一铺子。

“啥?他不昨天结的婚吗?我还寻思今天晚上上他家补杯喜酒喝呢?军子都答应我了。”

杨海涛昨天还和李军通了电话的。他以为他听差了,姐姐的声音和苞米叶子的声音参杂在了一起。

“谁知道咋回事,听妈说的。说是半夜走的,今早李军才发现的。”

杨海萍直起腰,向前走了一铺子。

“姐,我忽然来了个想法,这是不是天老爷成全你俩呀?”

杨海涛坐在姐姐的对面的一铺子苞米杆子上,呲着一口白牙直笑。

“你,胡说啥?”

杨海萍拿起个玉米棒子想打他,举了两举,还是扔在了地上。

“妈,我们回来了。”

中午十一点半,杨海萍和杨海涛姐弟俩进了自家的院子。几乎同时喊了一声,没人。

一拽门,锁着呢,还好杨海涛有钥匙。

“妈肯定是上李军家了。”

杨海萍一进屋,一抹锅盖,还是热呼着的,掀开一看,昨天李军送的那些菜各色各样的都摆在锅里的帘子上。

“姐,我也应该去看看,哥们一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回来也就算了。这不能装着不知道。”

杨海涛说着把行李包放在了炕上,转身出了家门。

李军家的院子里陆陆继继的人影不断,人们在三一伙,俩一块的议论着一上午便传遍了整个乡的这件事。

“海涛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和姐姐,姐夫从老丈人家回来不久的李军,见杨海涛从门洞进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我刚回来,听我姐说的,咋回事?咋能发生这种事?”

杨海涛一把拉住了李军的手。

“唉!上屋说吧,我婶也在,都惦记。”

李军说完和杨海涛俩牵着手上了屋。

“唉呀,你说我,海涛都回来,咱得回家吃饭去。”

海涛妈从李军家炕上站了起来,把在炕里玩的思羽叫了过来。

“婶,让海涛在这吃吧,我俩喝两杯。”

李军见海涛妈要叫海涛走,忙说了一句。

李军妈一偏腿下了地伸手要拉杨海萍妈。

“妹子,你也别走了,剩菜剩饭不吃,就得扔了。”

杨海萍的爸和李军的爸祖辈是姑表亲。

“不了,嫂子,海萍还在家。”

海萍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忧伤。

“思羽,要不你和小舅在这儿。”

杨海涛从妈妈怀里抱过外甥女,掐了一下她光滑细嫩的小脸蛋。

“不,我想妈妈了。”

张思羽的大眼睛里一下子满了泪,小嘴不停的在抿着。用小手揉了揉被小舅掐疼了的小脸。

“你这小舅,真是的。咋能掐孩子呢。好了,海涛我和思羽走了,你可别喝多了,早点回家,李军心不静。”

杨海萍妈从海涛怀里抱回思羽,用手使劲打了一下儿子的胳膊,临出门时又叮嘱了几句。

“知道了妈,这老太太真能磨唧。”

杨海涛心说:我还不知道,下午还得和我姐上地呢。

“老人都这样,来海涛,上厨房。”

李军送走了杨海萍妈,回身拉着杨海涛进了厨房。

李军的姐姐和姐夫正在厨房热菜。李军只有一个姐姐,在街里开了一个小吃铺,昨天关了一天的门,晚上傍黑天走的,今天一大早就接到李军的电话,两口子又打车来的。直接用车接上李军上了他的老丈人家,一去问了才知道,李军的媳妇大概是和自己的叔伯哥哥走了,是她亲大伯家的。她的爸妈,大伯,大娘对她俩的事早就知道,可怎么说,怎么劝也拆不散这兄妹俩,李军的丈母娘眼看着闺娘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只好托媒人赶紧想把闺女嫁出去,起先这闺女死活不同意,闺娘的妈气得差点拿刀抹了脖子,这闺女才答应了,顺从了父母,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意然会有这一手。

李军和姐姐,姐夫一听,傻了,这世上的事真是无奇不有,亲叔伯兄妹还能为爱情私奔的。李军的老丈人答亲口应过些日子,一定会把李军过的彩礼钱一分不差的返还,对李军造成的伤害,他们表示道歉和真的无力挽回。

“怎么啥事都有,这事道完了,乱伦了。”

杨海涛听李军把事情的大概讲完,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谁不说是,这倒霉的事,咋就叫咱摊上了呢?”

李军姐又往桌子上放了一碟子菜,气呼呼的说了一句。

“姐,这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码她家还能把钱返回来,大丈夫何愁无妻,咱军哥现在可是咱乡的名人……养猪专业户。”

杨海涛觉得说李军是名人,有点像是取笑他,又加了几个字。

“兄弟,你算说对了,我真成名人了……”

李军表情十分沮丧。

“李军,海涛说得对,男子汉要有骨气,赶明,姐夫再给你介绍一个。”

李军的姐夫和李军,杨海涛碰了一下酒杯。

“得了吧!这个不用你能吗?”

李军的老爸是个只知干活不会说话的老实人。

“爸,你看你说的,我不也是出于好心吗?谁成想这样?百年不遇。”

李军的姐夫有些委屈,是,李军的对象是他介绍的,可谁成想能是这个结局。

“好了,别说了,爸。姐夫,你的心我明白,这就是命中有这一劫。”

李军和姐夫碰了一下杯,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是啊!人的命运不知道啥时候就会变,就像我姐……唉!不说了,喝!”

杨海涛也一扬头喝干了杯里的酒,夹了一口凉菜放在了嘴里。

“啥?你姐咋了?”

“你姐咋了?”

李军姐姐和李军几乎异口同音问了一句。

“我姐离婚了,我的那个姐夫,白长了一副文明相,是个伪君子,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杨海涛一想起这事,恨很直咬牙根。

“啥?”

李军只说了一个字。心想:怪不得这些日子总能看见杨海萍的妈妈给她看孩子,原来是她离婚了。唉!人心不知道啥时候变得如此险恶,人的一生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坎坷,李军的心里不由得对杨海萍又产生了一丝挂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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