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灵

幽暗的天空中一道道利闪横空出世,划破光宇,隐瞒的夜色里无数朵冰灵花无声飘落,万物动容。我的身体被扣在巨大的坚韧的贝壳里随着汹涌的海浪茫然冲撞着,一片片紫色的血液喷洒在我面前,我的身心不断地收缩着,在紫色的血液渐渐覆盖了整个贝壳的那一刹那,我的灵魂也随之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是一场场生活在这片小小领地的几个家族的战争;一场场重复的战争;一场场本来就没有胜负的战争;一场场永远没有结局的战争。然而在不断的咀嚼中一切都变的更加猖獗,更加永不停息,永无宁日。战争的发生有时候甚至毫无征兆,毫无理由。

我在昏睡的黄昏中爬起来,来到了我们家族中一片神圣的领地黑木崖的最上方,那是巨大蛇头的顶端,它面向大海,张开巨口,仿佛时刻准备吞没一切。那里万千巨大的海鸟还在遨游,怒吼的骇浪残暴地肢解着一切,海面上一时间乱糟糟一片,我脚下的大地在一次次地塌陷,天地开始拼命旋转,我的头一阵眩晕整个身体也随之栽倒下去。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我回转头看到一双担忧的眼睛闪着蓝色的火焰注视着我,那股火焰也瞬间通过手臂窜进了我的身体,在我的整个身体里熊熊地燃烧起来。

“木良,知道没有这个本事,就别到这里来。”他很严厉地说,语气却满是和蔼,还有一种我猜不出的情绪在里面。

我有些凄惶地望着他,这个比我强壮比我高半头的哥哥天寐。

“可是我想……。”我有些嗫喏。

“赶紧回去,明天你还要去作功课。”说着一股刺眼的蓝色火团从他的胸口燃烧着冉冉升起,并且在迅速膨胀,那火苗也随之强烈地抖动起来,整个海水听到它的叫声都仿佛听到了召唤扭结在一起,瞬间一条巨大的白色水蛇扑过来,伴着那火球的乖巧移动和四处回旋,整个黑木崖顿时鬼哭狼嚎。

我捂着耳朵逃开了。

这是没有战争的时候我们经常需要做的事,他在这里练功,我要作功课,可是我也想学法术!可是我身体弱,而且被查出永远不能练法术,所以我只能学一些比较文静的东西,比如家族历史等,我的任务就是要有渊博的知识可以指导别人。

家里人说这是我的命。我也就这样安心地把自己看作这个角色,安心地做起他们要我做的事。

因为我们都是族长的儿子,所以将来要为整个家族的命运掌舵。

可是战争的日子远远多于平静的日子,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族打了一次败仗,结果是我们家族为罗湖蓝家族作了整整三年的奴隶,也是那时候我学会了很多体力劳动的活,但是我的体弱却没有因此改善,反而更加沉重了。

那时候我们家族的一切文化几乎都被毁灭了,我的父母也在那场战争中丧命,当时他们让侍卫带我们逃跑,可是我们不肯,便被父亲打晕过去,然后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只是醒来后我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敌人这里。

那些日子只有奶奶陪在我身边,她是我们家族最年长的老人,事实上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最起码九代之内没有,只是因为她在族群中年龄最大,她就成为我们所有族人的长辈,在这里一得到空闲她就用口述的方式偷偷教我关于家族的她所记得的所有东西,我都一一记了下来,每次我都喜欢依在她那席子一样光滑的兰色长发上,那种舒爽的感觉甚至让我永远不想合眼,永远不想离开。

那时候我和哥哥被隔离的很远,他因为身体强壮在别处做更劳累的活计,甚至无缘无故被人欺负。

有一次我偷偷跑了过去,正好看见监工在用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叠加在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是那么尖锐,我的心被撕裂了,我拼命地冲过去要杀了那个监工。

哥哥很吃惊,他叫着要我快回去,我被其他监工强行拉着回去,险些遭到毒打。

幸好他们的公主云姗经过就叫他们放过我,还叫我陪她玩,我先前是怎么也不肯的,她也没有立即逼迫我,只是说给我三天时间考虑,然后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奶奶知道后劝我一切都要忍耐,劝我为了家族必须去,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能忍受那些监工的残暴侮辱,为什么奶奶竟然劝我去陪那个敌人的女儿,还要我尽量顺着她,可是我必须听奶奶的话。

本来我打算她要是敢向监工对待我哥哥那样对待我,我就会立即杀了她,可是出我意料的是她没怎么欺凌我,反而对我很好。我的敌意也就很快消失了。渐渐的竟然与她难舍难分。

也是那时候我永远记住了她那身淡雅的香气,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

可是我却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后来我们家族虽然在姥姥他们的帮助下重新站立起来,也把哪个家族几乎全部消灭,可是云姗却因为父母被杀,家族人也几乎都死了,痛苦地把自己闷在屋里不肯出来,直到现在。

只是我希望自己能够打动她,让她重新快乐起来。所以我仍然每天去看她,在门外和她聊天,但是她怎么也不肯原谅我,还叫我不要打扰她,她也不想见到我。

我有几次从外面看到她依偎在床头,漆黑嫩滑的长发流动在她的身上,一丝丝地勒在我的心里,时而几颗晶莹的泪珠滴下,便点活了衣衫上的花草、蝴蝶……。

后来不知是不是她察觉了,所以把所有的缝隙全部堵死了。

奶奶此时主持大局,她按父亲的心意培养着我和哥哥,而且那时候我们也才知道未来的族长是我,而哥哥虽然法术高强却只能辅佐我。

接下来接连几天夜里我都听到黑木崖传来压抑而悲怆的叫声,那叫声响彻天际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高大的空云法师拦住了,他奉命看着我,而且他说即使将来我成为族长要报复他他现在也必须这么做,他说他是全心为了我好。

我无奈只好去问奶奶为什么,既然我是这里未来的族长还有什么我不可以知道的?奶奶席地而坐,她的脸上头一次那么沧桑,她让我跪在她面前,然后用那双又皱褶干瘪了许多的双手握紧我的双手,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天地马上就要合为一体了,黑暗似乎已经让光明窒息,所有伟大的东西都在这瞬间变的渺小如灰尘,我在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奶奶很竭力而坚定地告诉我我是这个家族活下去的希望,而且是唯一的希望,我一定要用自己学到的来壮大整个家族,要用我的全部精力为整个家族劳碌,而且我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从来没想过会是我来当族长,我一直以为会是哥哥,可是我知道我有责任,但是我并不想成为族长,我想我可以和云姗在一起就已经知足了,而且我也可以辅佐哥哥啊!而且哥哥会很喜欢。

可是奶奶的命令显然不容置疑,她说这是我父母的遗愿,她不会更改,更不容许别人改变。

我于是突然在心里打定主意,我不知从那里冒出的想法,也许它早已经积蓄已久只是此时才在压迫下突然破茧而出,我不要为了他们说的责任而活着,我要为了自己而活着,我要我的自由,我要我所能承受的责任,其他的一概抛开,抛到九霄云外,抛的越远越好。

当天晚上我经过秘密通道来到了关云姗的小屋子,她正依偎在床头拿着我给她的丝帕哭泣,她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也显得很迷离了,象枯萎的花朵没有丝毫的生机,她本来稚嫩的脸颊此刻满是泪痕,但是她那身淡雅的香气却更强烈了。

我多么恨自己啊!为什么不早点这样做,早点带她远走高飞,我跪在她面前紧紧抱着她的双腿把头埋在她的双腿中间泣不成声。

她开始还以为在作梦,而后用她那柔弱的双手缓缓抬起我的头,我们面对面,是那么地接近,近到似乎是同一个人了,她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瞬间又恢复了生机,瞬间又光彩照人,几颗豆大的泪珠滴在我的脸上,凉凉的冰露般滑过我的面颊,她说她以为她永远也见不到我了。

我猛然警醒要马上带她离开。可是她犹豫着不肯。她说她不能拖累我,我是这个家族的希望和未来。我明白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但是我不顾一切,我说我一定要带她离开,否则我就永远不出这里,永远和她守在一起,直到死为止,而且谁也别想伤害她,而且如果她在这死了我也不会活着。

云姗看到我已经不顾一切,她再也控制不住和我一起从秘密通道逃了出来。

我并不知道去那里,我们一直逃,可是她的法术本身也不怎么好,所以我们片刻后就只能在陆地上奔跑了,可是我的身体很不争气,有时候还不得不要云姗背着我逃。

第二天黎明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山绵起伏的地方,远远望这里除了山还是山,我不知道这是那里,只是想我们可能逃了出来,以后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了。

云姗也高兴的了不得,我们雀跃着在山群里漫游奔跑,直到夜色阑珊,只有我们的欢笑声在山里飞驰,在一个小湖前我们停了下来,月影婆娑,截出了一个别样生动的画面,微风拂过,我们都静静的不再讲话……     

当晚我们就随遇而安地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窝睡在了里面。

但是等到第二天凌晨再醒来时我才发现云姗已经不见了,我茫然地四处呼唤寻找,只有山谷的回音不绝于耳。

难道是我害了她吗?我突然想她如果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对得起她!至少如果我不带她出来她也许会很安全,可是现在……,还是她故意在逃避我,我瘫在了地上,已经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钻心地疼痛袭来,我被一条不怀好意的毒蛇咬伤了,它的剧毒瞬间流遍了我的整个身体,我身体的防御系统在瞬间崩溃,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挣扎着想躺在奶奶的怀里,依着她的头发,想抱着云姗,她已经微笑着向我跑过来,我们的距离那么近,我为什么抱不到她……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块大石头上,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水流声,我下意识地喊云姗的名字,却听到有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一瞬间黑暗处只见到长长的红色胡须还有两只火红色的眼睛,细看才看清那老头倒贴在壁顶不细看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画。

我问他知不知道云姗在那?他根本不知道谁是云姗,也根本没有见到过她,我爬起来要走,我大难不死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云姗,即使她死了我也要见到她的尸体。

这老头一下子从我身后来到了我面前,长长的红色胡须也飘过来象个巨大的扇子一样遮在他的胸前,我甚至没有一丝风的感觉。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他那两只火红色的眼睛又泛着兰色光芒,而且极力闪动着。

“为什么?”我其实已经很气恼。

“我的毒蛇咬伤了你,我又救了你。”

“那我们正好扯平了。”

“不,这说明我们有缘,我可以教你法术。”真没想到原来缘分还有这么个来历!如此说来他杀了人,再把这个人的财产也霸占了是不是也是缘分。

“我的身体不适合练法术,而且我只想去找云姗。”我想尽快离开,更不愿多说什么。

“是谁说的胡话?”他突然两只眼睛又泛起金黄色的光芒:“我保证你可以,而且可以练的更好,因为你的天分很高,根骨奇佳,很难得,他们不该埋没你,他们说你不行肯定是在骗你,不信你跟我学,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出这里。”

我不听,他没有再拦我,我歪歪斜斜地走了两圈才知道他为什么不拦我,原来这里的四周都是陡直高耸的光滑峭壁,甚至没有可以用手把住的地方。

我很沮丧,只好听他的。

可是我不知为什么很快就在他的指点下练就了我们家族的上乘法术,而且身体也无比强壮起来,我能凭空召唤出更加强大的看不见的蛇王群,我想问老师傅的来历,可是他不告诉我,而且很快他就自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只是在临走时给我留了一张写着“以后的路全靠我自己”的纸条,而且那幻化的纸条在我刚看完就消失了。

而且我也仍然困惑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色?可是他除了教我些法术外关于他自己的事则一字也没有提。我只能猜想他一定与我们家族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而且还可能非同一般。

我开始有点相信他说的话,我的家族人都在骗我,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学法术?他们究竟怕什么?想得到什么?如果我可以早练法术一切都不会象现在这样!云姗也不会消失!我开始有点恨他们,他们都是骗子,十足的大骗子,全世界最大的骗子,我一定要弄个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已经能够从里面飞出去,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云姗,只好先回家族去看看。

可是我还没到就远远听见那里喊杀连天,感觉到地动山摇,这里所有的家族都投入了战斗,他们围攻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家族。

我看到不断有人倒下,有人被支解,有人被分化,各色的血液交融在一起,流动的血河上漂浮着死难者的尸体,成片的建筑物倒塌,成片的花草树木被摧毁,天地变色,彩云怒滚,到处弥漫着呛人的浓重的血腥味,我看到哥哥在运用强大的法术操纵着血水与很多法师绝斗,无数巨大的血蛇在半空中盘旋,天地都在颤栗,血蛇所过之处很快又有一批批死尸飘落下来。

我迅速冲了过去,我想找个办法尽快阻止这场战斗,可是我才靠近就被有些人认出来,立即就被蜂拥而上的法师团团围住,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听任何解释,我只能抵抗,而且我必须去帮哥哥。

于是,我使出法术,这些人从没见过这么利害的法术,他们很快就败下阵去,我准备继续前行,又见一道黑影一闪就到了眼前我立即使出法术,她没有对抗,也没有躲闪,只是摘下了面纱露出嫣笑的面容,那一刹那我已经来不及收回法力,她的身体径直飞了出去,她那本来盘紧的长发也在那一刹那散满了整个天空。

我惊慌失措地呼喊着云姗的名字飞了过去,抱起她那柔软的身体,她依旧嫣笑着,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闪烁着,身上的香气又浓重了很多,但是我还是觉得云姗似乎有什么变化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突然感到整个身体都被冰冻了,已经无法再运用法力,就在我惊诧的一瞬间她已经飘离了我的怀抱,只见她轻轻一挥手我马上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囚禁在阴暗的石牢里,而且被幻化的绳索捆绑的很结实,因为仍然没有办法运用法力,所以我也不可能逃跑。

可我不明白云姗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可是这里仿佛并没有人。

此时又一阵剧痛袭来,仍然是一条毒蛇咬到了我,可是这次我不但没有中毒,而且把施加在身上的一切封印也破解了,幻化的绳索也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想一定是哪个老师傅在暗中帮我,他一定在暗中的某个角落注视着我,甚至还有我的族人和这里的一切,只是他不肯出面,我朝着自己觉得是他存在的某个方向鞠躬道谢,我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了他的笑声,那笑声清脆而严肃,庄重而诡异,然后我似乎又听到他在说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用自己的所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我很顺利地从地牢里出来。却在门口正好撞见几个回来的大法师,他们都身受重伤,他们还不认识我,我也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问可不可以阻止战争,他们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我的哥哥,因为这场战争就是因为他引起的,因为他崇尚暴力,四处束敌,四处宣战,而且杀了他们那么多族人。

我不相信哥哥会这样,只是知道哥哥现在平安无事我很高兴,所以也立即赶了回去。

此时一天的战争已经结束,昏迷的黄昏下血腥味拢罩了整个世界,这里已经是一个屠宰厂,我不知道奶奶他们怎么样了,这里已经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屋,没有一棵站立的树木,凝固的血液给大地换了一身肮脏的衣服,如果她有嘴她一定会呕吐不止,如果她有眼睛她也一定在不断流泪,明天战争还会继续,我知道他们可能躲在秘密通道里,因为除了我地面上已经没有人活动了。

我贴着通道的壁顶往里爬,果真有几个大法师守在通道口,但是他们没有发现我,我继续前行却没有见到有自己熟识的法师,这让我很困惑,难道他们都遇难了?想到这我忍不住难过。

我已经到了最里面也是这里最气派的地方,我想奶奶和哥哥他们应该在这里,可是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我转过阁楼来到神殿,在那里我看到奶奶和哥哥都跪在祖先的牌位前,最上面有我们家族神武蛇王的标志,可是更令我惊诧的是云姗的灵位也在其中。

我控制着自己没有下去,我听他们说话渐渐解决了一些疑惑,他们说我不可以练法术确实是在骗我,因为他们不想教我法术,至于理由是因为父母只想把我们哥俩培养成一文一武,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使族群更强盛,他们是把我当成了家族的藏书馆。

可是他们看出哥哥不愿意就做辅佐,我也没心思当族长,这让他们颇苦恼,正要找个解决的办法时就发生了那场战争,而后就只有奶奶教诲我们了。

而哥哥说他是最想当族长的,他甚至想杀了我,至于云姗只是个牺牲品,是哥哥派人杀了她……

原来云姗已经死了,难怪我白天遇到的哪个人会让我感到异样!

我没有再听下去,我拼命地跑了出去。原来从出生起我就是被骗大的,就生活在谎言的囚笼里,就生活在别人的美梦里。

外面雷电交加,狂风怒吼,暴雨倾盆,无情的雨点随意胡乱地击打着我的身心,我没有丝毫的感觉,我的满脑子都是云姗的笑容还有她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还有她的满身香气,我多少次看到她向我奔来可我就是拉不住她……

是我害了她,她没有因为家族的仇恨而仇视记恨我,她没有因为我没有法术而厌弃挑剔我,她只是在一心一意地爱着我,可是我却害了她,我却没有保护的了她,我算什么!我的承诺算什么!我的誓言又算什么!我直淋到第二天黎明。雨停了,黎明跟随还在昏睡的太阳怯生生地出来了,有的星星还宁静着不愿退去,千沟万壑的地面已经不见了血迹,花草树木也都精神了很多。

我仍旧坐在一棵我和云姗曾经歇息的柳树下,哥哥来到了我面前,我的脑子只是一闪便一掌分心扎了过去,这一掌我用尽了全力,哥哥先是惊讶,他正准备蹲下来看我,我的掌打过来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抵抗,而是突然笑着看我,那笑容似乎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可是我的掌已经毫不留情地进去了。

他强壮的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他没有说一句话,同时几乎所有其他族人都瞬间到了这里,他们有的看见我杀了哥哥,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退去以后又多久我的族人都来欢迎我,可是我没有丝毫的兴致。

奶奶也来了,她看了我好一会,又看着躺在地上的哥哥,那目光充满了慈爱和疼痛,甚至还有惋惜。

她把我领到祖先牌位前,她说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隐瞒我,那时侯我才知道原来哥哥只是为了让我回来辅佐他,才派人去要把云姗藏起来,不想云姗这次出乎意料地强烈反抗,他们才失手使她跌落山崖,因为当时他们已经封印了云姗的法力,便想她一定死了,而我又没有被盼回来,哥哥听见消息我被别的族群抓去,所以去要人因为他不太会说话,所以渐渐搞成现在这样,哥哥后来也想如果我不在那些人手里也可以借此把我逼出来。

其实,我在救云姗走的那天他们早就发现了我,只是哥哥故意要放走我,因为他知道我的心愿,不然我怎么没遇到任何阻拦。因为如果我逃走了就不再是这里的族长。哥哥才有权利控制这里的一切。

而哥哥昨天晚上已经知道我回来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死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拯救族群,没有办法平息战争,而且就是我们一个家族的力量即便再强大也是根本没有办法抵抗所有家族的进攻的,所以他故意跟奶奶说了那些话,好让我可以杀了他,因为他知道我现在的法力远远高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有我留下来他很放心也很开心。只是我杀他时的状况与他自己想像的状况不一样罢了。

奶奶还告诉我虽然家族不允许我自由选择对象,特别是面对敌人的女儿,可是当时如果我坚持是没有人可以阻拦的住我的。

她现在还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她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的父母没有了,我的哥哥死了,我的云姗也死了,我的族人又死了这么多,我的一切也可能随之消失。我甚至已经感到自己无能为力了。哥哥他不该走,他不该把这一切丢给我。

可是我还有疑问,哥哥为什么非要绑架云姗?他可以同我讲,我一定会回来帮他的,他为什么不跟我讲?

我看到奶奶不停地在无力似地摇头,不停地深深叹息。

“你还不了解你哥哥,他不想当面劝你回来。”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奶奶已经走了,她说她只知道这些了。

飘渺的烟纱里奶奶缓缓离开的背影仿佛正在走入仙境,她那光滑的长发突然瀑布一样滑下来,数朵鲜艳的兰花瞬间盛开,挡住了她的整个身体,塞满了整个神殿,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奶奶已经消失在神殿外。

我又一次冲了出去,狂奔到黑木崖拼命与海浪一起怒吼,数不清的巨大海鸟在我的吼声中落入水中,数不清的鱼儿翻在海面,呼啸的海风卷起千层巨浪向我冲过来,我脚下的黑木崖也在我的吼声中彻底塌陷。

我从崖上跌落下来,沉浮在怒吼的海浪中,万千激流咆哮着瞬间冲破了我的五脏六腑,我闭上了眼睛看到哥哥、云姗、父母还有很多法师出现在我面前,他们说着笑着,我忽然听到了奶奶在焦急地呼唤我,我突然醒悟过来,瞬间飞上了天空。

远远的我看到我们的家族又受到了攻击,我正要飞过去,远处有一抹绿色飘过来,是云姗?!她来找我了?我迟疑地没有飞过去抱她,她却飞过来紧紧抱住了我,那一刻我确信她就是云姗,她还没有死,我也紧紧地抱住了她,那股我熟悉的香气又包绕了我。

但是我必须立即回去,我必须去救奶奶和所有族人,我叫云姗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但是我刚回转身她却拉住了我的衣角,我看到她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闪动着泪光:“你不是说不愿意作族长么?”

我迟疑了一下:“我恐怕必须承担一段时间。”

然后我看到她的眼中闪过匆匆的忧怨,象七月的山洪奔流而下,可是我必须去救人了。

在我离去的那一刹那,我又似乎听到了她在我后面凄厉般地抱怨:“木良,要放下你就要全部放下,否则你不但会毁了自己……”

但是我已经飞的很远了。

我又见到了那个黑衣的“云姗”这时才知道原来她是云姗的姐姐安雅,她同云姗一样有着那身淡雅的香气,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那席漆黑嫩滑的长发,但是我却不知道云姗怎么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姐姐?在他们家族那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她是来复仇的,这次是她领人单独来进攻,而且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云姗刚才要拦住我。

我不打算伤害她,上次她把我打晕关起来,却不想再出来战斗她自己也负了很重的伤,为了疗伤所以她没有来得及处理我,才让我跑了。

可是这次我不会上她的当了,只是我们还没有交手云姗已经拦在了我们中间,她求我们不要打,可是安雅已经一掌打在了她的后心上,云姗一个踉跄跌过来,我赶紧抱住她,又瞬间把打在她身上的法力移出反过来击向安雅,安雅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她已经来不及躲闪,在她痛苦的一刹那整个人也跌了下去,她带来的人也在瞬间四散奔逃。

云姗挣开我抱着姐姐的尸体径直飞走了,满心悔恨的我在后面追了上去,她落到了一个小岛上钻进洞穴,我随着落下去却立即被法障困住。

安娜随即从洞穴里面跳了出来,她没有死,她是故意引我进来的,她究竟有多大的法力?我很惊诧!我一定要用尽全力试一试。

但是这个小小的机关还困不住我,我把法障的法力和自己的法力结合在一起,瞬间向她打了过去,瞬间万蛇出动,瞬间又万蛇归一,可是我在打出去后就感觉到不对了,她不是安雅,她只是换了安雅的衣服,她是云姗!她恬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微笑着望着我,一如我的哥哥要永远离开时瞬间的表情。

可是我已经没有能力挽救她。她那身淡雅的香气,那双迷人的翡翠一般的温润的玻璃眼睛,那席漆黑嫩滑的长发都微笑着铺展开来,化做万缕银光笼罩了整个世界。

但是直到倒下闭上眼睛她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她一直微笑地望着我,仿佛有种诺大的解脱。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痛悔了多久,我甚至想永远不再回去。我不断问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多么残忍!她怎么也会选择让我这样杀了她?!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怎么舍得离开我?

后来在我回去后才知道奶奶也已经死了,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而她死前一直要人把我找回来,她要见我最后一面,可是那时候我在守着云姗的坟墓哭泣。

可是安葬奶奶的同时我也发现了一本日记。

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的操纵者都是奶奶她想把我永远封固在族长的规矩里,为此她不惜诱引安雅出现,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她知道只要安雅死在云姗面前,云姗也一定会自杀的,因为那样她的整个家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再没有亲人了,她的脆弱心灵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的。

我一气之下自己远走他处,我不想再背负一点他们所说的责任,甚至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瓜葛,我必须要离开这里,而且要马上离开,而且要一刻也不能耽误。

我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就是我要离开了,而且必须马上离开,而且刻不容缓,而且要永远离开。

可是还是不断有人在追杀我,我毫不客气地痛下杀手。最后我守着云姗的坟墓过了很久。也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我留恋云姗的一切,我痛悔自己杀了哥哥,我痛悔自己那么容易被人蒙骗。

然而,我也痛恨他们对我什么都不了解却自以为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从没觉得世界上有这么无知可笑可悲又可怜的人,我痛恨他们总想通过掌控别人得到自己的幸福却不知道幸福也是最自然的产物。

可是很久以后当我再回来我才知道我上了多龙族人的当,那些信只是他们的一位智者留下的,目的就是把我赶走,因为他们觉得我比哥哥更难对付,可我竟然真的上当了!

我走后他们就霸占了我们族群的地盘,杀了我们族群所有的人。而且以前我们族类受到围攻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而他们现在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的仇恨积压在胸口犹如火山一般瞬间喷发出来,淹没了一切,所有靠近我的东西都被我的怒火烧焦了,烧的化为灰烬,烧的尸骨无存。

是我毁灭了我们的家族吗?是我辜负了所有族人的信任和期盼吗?是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吗?

在这样一场场的似乎无穷尽的战争中,我们已经变的麻木,甚至那颗本来善良优柔的心也渐渐变的坚固,变的钻石一般坚固,我们甚至不再知道怜悯同情良知是什么!?不再知道我们自己还需要什么!?不再知道除了杀人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只知道仇恨,只知道鲜血,只知道消灭,只知道要保护自己。

那天我一口气杀了不知多少多龙族人,包括他们的族长在内还有那个智者,我周身完全被他们的血浸泡着,最后我大摇大摆地淌着血水踩着尸体离开了这里,并且我放出话只要高兴我随时会回来取他们的人头当下酒菜。我两旁是吓的魂不附体的可怜人,他们有的已经精神失常,剩下的也已经挪不动半点脚步。

自从那天起我们的族群领地上再也没有其他族人出现过,即便那里已经没有我们的族人存在,他们甚至把那里当作禁地围阻起来。

不久以后,那里多了一块大大的高高的有着神武蛇王标志的牌子,上面是血红的几个字“蛇灵之地,勿入。否则,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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