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武汉的街头,偶尔会碰到监利来的生意人,他们揽客的吆喝声,每次都会引我驻足而立。那声声醉人的“乡音”,总会勾起我久远的回忆与淡淡的“乡愁”。离开监利不觉已十四年了。
到监利站的那天正是1991年里农历的元宵节。我们刚放下行李,建红的电话就打到了站上,约我们到她家吃饭,顺便到县城看“舞龙灯”。在武汉长大的我从没见过“舞龙灯”,加上还有饭局,两全其美的好事,欣然前往。张家真把我们当客了,招待很是丰盛,菜我已记不太清,印象最深是靠墙的一溜白酒。如果蘸着筷子不算的话,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喝白酒,也就一个回合,起身敬张伯,大家提议说“干”,半两的杯子,一仰头,酒还在爬过喉咙管的功夫,人就扑到了地上。后面的事,我只记得满眼的灯和人在空中不停歇地飞舞。
站上的老职工大多结了婚,我们去了,瞿站长在前排的平房里腾出一间,做我们的单身食堂。没两天,我就感受到生活的“艰难”。因为一位女孩不沾辣椒,另一位拒绝吃猪肉,那以后,豆腐和青菜就领到了我们餐桌的“绿卡”,我一顿两碗饭都盛得满满的,到了晚上还是四处找食。好在站上搞副业赚了点钱,给职工分了些皮蛋,虽然我们寸功未建,瞿站长也一视同仁,给我们一人一箱,在家里母亲放全了调料我都从不沾口的皮蛋,每天临睡前敲上一个,就着水龙头喝两口凉水,成了我那段日子里最高档的享受。
没过多久,我就喜欢上监利站那些生性质朴的人们。瞿站长的话特少,笑也简洁,遇到可乐的事,别人会笑个不停,他笑起来,“呵”一声便没了下文,最喜欢他主持会议,传达文件他从不照本宣科,只说个标题,然后就站里要做的事三两句话交待完毕,一般开会都不超过十分钟。瞿站长人不错,那时,我们都在继续念书,只要我们做完了事,上班时间看书,他从不干涉,对我们回家考试,他也是一路绿灯。进入汛期,城南的水位转成四段制,凌晨两点的水位他总自己承担,后来,我和他两个人轮班,如果我晚上看了水位,上午他总让我休息,而到他,白天照样指挥若定。还有位四十出头的大姐,姓马,人略有点胖,对我们很好,我们都亲切的叫她“马姐”,闲的时候,马姐爱和我们拉家常,有她关照,我们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马姐的声音高亢而明亮,如果学戏想必会成为名角,只要听到那高亮而悠长的声音叫我,“蒋纯,电――话”,我便会如飞的跑过去,因为电话那头等待着我思念的父母。万哥、三哥和船长他们也给过我们不少的帮助,我一直记在心里,在此就不一一叙述了罢。
那是没有手机和网络通讯的年代,站上也只有一部电话。现在的年轻人一定想不到,电话机是装在铁盒里,上了锁,只有话筒在外面,平时只能接听。下面这件事,我必须向瞿站长检讨。有次,念伟到站上来看我们,这家伙是学电子的,我承认在这方面远不如他,他私下里告诉我一个打长途的法子,提起话筒,轻敲话筒键,如果你要拨“8”,就连续敲8下,再要拨“5”,间隔一下,再连续敲5下,依次类推,我暗笑,这也能打通,一试,还真就通了。从此以后,每个月有那么一两次,我会背地里给家人“发电报”。
那年四月,监利站进入汛前准备,有天,站上安排刷断面标杆,天刚亮,除了留守的,男女老少齐上阵,女同志做饭、调漆,年长的扶梯子、递桶,年轻的上杆除锈、上漆,真正体现了团队精神。我承包的幅射杆有7、8米高,上梯子时腿不由自主地抖,好在闯了过来,下午三点多,主攻主杆,由于男人们各不相让,确定主杆人选颇费了些周折,最后决定松柏兄上,他不愧是条汉子,8层楼高的地方,我看着发晕,他上去下来半个小时,像是爬自家的楼梯。
进入五月,是桃子熟了的季节,“监利桃”个头不大,但水分充足,香甜可口,价钱也极便宜,偶有挑担的小贩来,我们就买上一桶,留着慢慢享用。女孩子们吃桃甚是精细,她们先用一盆水给桃子褪毛,再换水清洗,然后用小刀一个个去皮,切成小片,放在碗里,最后才用勺子舀了吃。我没有这样的耐心,我喜欢拿三五个桃子,用水冲了,一口气吃饱,那才叫舒服。
吃过晚饭,我总喜欢去江边漫步,这里的长江,两岸没有林立的高楼,只见夕阳下悠然的渔船,而别有一种天生丽质。有位女孩也常爱到江边走,也许她眼中的江是凄凉而让人伤感的吧,要不,那么干练泼辣的女孩,为何总见她对着江水泪眼婆娑。
一直想再回监利看看,只不知瞿站长是否会发出邀请,也不知伊人是否愿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