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痛;耳边尽是悉悉窣窣的声响,像是一群鸭子在淘食,又像是一窝老鼠啃桌腿;睛明穴被掐得生疼,却还是不管用。
我在圈子里发失眠的图,阿仓对我说,睡不着就码码她的原色和瓦库吧。[撇嘴],什么人嘛,也不慰问一下,反倒给我派活儿!因为太熟,所以总以直接了当的方式表情达意。
阿仓和我高中同学,我们俩都属于头上有角、身上有刺的物种,胸无大志,不大务学生正业,上课会传传纸条写写诗,怀着一颗文艺的心,活在儿女情长的感情世界里。这种大逆不道的学生,注定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的,的确,我们俩双双进了个不入流的师范,出来当老师,我教语文,她教政治,混口饭吃。
n多年后,我在江南这个比较狠的城市谋生,阿仓成为原色和瓦库的娘。原色和瓦库,渐渐成为我们九六届这批兄弟姐妹的大后方,逢年过节回老家,总要拐过去坐坐,在氤氲缥缈的清茶香里,在高山流水的古琴韵中,把大把大把积攒多日的、因着生活的如意和不如意,来倾诉。然后,各自归位,踏上下一个征途。
原色和瓦库,是阿仓的孩子。是阿仓人间烟火的谋生,却又是阿仓不食人间烟火的朝圣。生活的利爪掰下了我们头上的犄角,拔掉了我们身上的芒刺,我们重新退化成无脊椎动物,这种动物,却被这个时代图腾崇拜。我们在滚滚洪流中搏击,在原色和瓦库,得以片刻喘息与还魂。阿仓创原色与瓦库,大概意在于此吧。
像我这种没念过几本书、没进过像样学,被小艺子笑称为“糙女人”的文盲,是干不来泡茶这么复杂精细的活的,也好,索性坐享其成,每次都是阿仓纤纤玉手,亲自斟泡。我就一边呱啦呱啦说着话,不解风情地左一杯右一杯一饮而尽。阿仓就静静地帮我斟,细细地陪我说,偶尔也大笑,于是,一屋子的活色生香,尽显。
喝完茶吃饭。我不知道阿仓本身是不是个吃货,反正阿仓让小妺端上来的菜,不会做得花样百出,却叫人在平实中尝出惊奇,怆条虾、醉泥螺,我习惯把一切与海有关的菜,都叫做叫人怀念的大海的味道。
海滨出国多日,车马劳顿,水土不服,春节见他,满脸疲惫,还连连腹痛。阿仓让人给他做了个气脉,随即精神好转,腹痛渐止。也真是奇了。
阿仓比我还懒,高中的时候常常称病旷早读,以至于我每次开口替她请假,黄甲生老师总是怒目圆瞪,责问我她这病是不是摆在那儿想拿来用一下就拿来用一下的。开水是从来不打的,总是我和大丽子帮她打,她就拿她妈做的红烧乌青补偿我和大丽子。吃着她的东西时,我们是坚决不和她吵的,吃完继续和她算帐,逼着她打开水去。
就这么一个生活上懒了成精的女人,竟然也有极强的意志力和行动力,把原色和瓦库打理得风生水起。也是奇了。若非真爱,绝非如此。
所以我说,阿仓是原色和瓦库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