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弥漫于空间,成了它与空气的抢夺战,惹得小胖禾与谦不由地皱皱眉,憋着气只好睁开双眼。与其说,他是疼醒的。不如说,他是被这恼人的消毒水味给憋醒的。他真不喜欢这味道。如果不是被人抬着进来,他真想一辈子都不进医院。哪怕是探病都不行。眉毛拧成一股解不开的绳结,聚在一起如大大的“川”字。毛孔也跟着微皱,成了真正的“川”流不息。
醒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觉得浑身难受,感觉身体就像实验室里散架的骷髅标本,等着被人组装拼凑。禾与谦扭动了一下脖子,才发现颈托禁锢了脖子。他不由自嘲,前几天还在取笑一只戴着“伊丽莎白圈”的小公狗。今天,他就被安排上了同等的项圈。真是专业的脖套。他瞬时觉得自己的小胖脖子有拔高的空间。待摘下时,他也是一个有脖子的胖子了。
禾与谦艰难地支撑起胖躯,看向脚下。一坨厚重的“救生圈”囤积在他的眼前。在那“救生圈”之后,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那小男孩在床尾,一边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掀开禾与谦的床单,好奇地凝视。
“喂,小鬼!你在干嘛呢?”禾与谦不客气地质问道。男孩被他的大声吓到了,同样吓退的还有他自己。心想:难道他进了病房,连声音都不耐烦了?他徒增一丝愧疚。声音些许柔和了。招手道:“小鬼?你别在我这儿杵着。我可没有糖果给你吃。”
男孩的手指从嘴里含出。湿润的手指悬在半空,又放在禾与谦的床单里。他奶声奶气道:“哥哥,我不要吃糖。我能和你做游戏吗?”
禾与谦闲着也是闲着。便道:“好吧,陪你玩。”这个时候,只要让他别想着消毒水就行。
“哥哥,猜猜我捏你的哪根脚趾?”小男孩信心满满地看着禾与谦。
“大脚趾吗?”禾与谦觉着好笑,他居然无聊到和小孩子玩猜脚趾。
“不对,你再猜猜。”小男孩抿了抿嘴唇,得意道。
“食指?”禾与谦配合地猜测答案。
“对啦。你猜对啦。是食指。是食指!”小男孩开心得手舞足蹈,比猜对的禾与谦还要兴奋。
可禾与谦高兴不起来。猜对后,他觉得脚很痛。他沮丧道:“你别骗我了。我一定伤得很重吧。我都感觉不到脚趾。”
小男孩连忙摆手。“哥哥,你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你看,它在动唉!”
禾与谦苦笑:“我太胖了,看不见。”转而看向小男孩。“脚真得在动吗?”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点头,跑过来和他聊天。临别时,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棒棒糖,奶声奶气地说:“哥哥,给你吃棒棒糖。很甜的。”
收下棒棒糖的禾与谦,脚好像并不那么痛了。
过了一会儿,值班医生走到他的床前。慰问道:“33号床,你今天有幻肢疼痛吗?”
禾与谦默不作声。
看着手中的棒棒糖,他忍不住咬下去。脚真得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