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并肩走

图片发自简书App

电话挂断不久后就看见爸爸匆匆的从马路对面朝我走来,虽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我们父女还是在很远的距离第一眼便寻见了彼此。

眼中的爸爸头顶的头发越发的稀少了,相比前两年,显得苍老了很多,远远的走过来的身影像是看见爷爷曾经的身影般,莫名的想流泪有点难过。

父亲微笑着接过我的背包说:“挺快的!”看着熟悉的嘴角笑容弧度还是爸爸年轻时的模样,心里又挤出点丝丝安慰:“嗯,坐公交后在明珠广场又打了个的士,所以很快。”

“不是和你们说好了,今天让你和妈妈不要做饭我们在外面吃吗?”我边走边对爸爸唠叨。

“又不过年过节的,干嘛非要在外面浪费啊?我把饭都做好了,真想吃饭店的菜,我们可以打包一份带上去(带回家)吃好了。”爸爸慢悠悠的和我边走边说着。

“哈哈,那就不用啦,老爸做的饭菜最好吃,我是怕您和妈妈辛苦呢!”

这是昨天和爸爸并肩的情形,像是很久没有和爸爸这样并肩行走了。

时光倒退,初中时像这样的场景数不甚数,基本上都是爸爸双手紧紧抓住半蛇皮袋大米封口处(大概四五十斤吧每次),然后使劲向右后方空中抛去划出一条半弧线将沉沉的包袱落在了右肩上,走3-4公里的路程将大米背到学校的食堂里,换了饭票后放在了我手上后再独自离开。

那时从来没有去关心或想爸爸背上的大米该有多沉,双手是否因为长时间的握紧袋口而麻木僵硬?肩上会不会因为久背而磨破过皮肤?只顾自己背着书包埋头走路或偶尔答应爸爸一路上的叮嘱。对于爸爸为我们一路辛劳汗流浃背也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他是我父亲。

记得刚考上学校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手里扬起邮局寄来的入学通知单时,看着费用类那一行5848元时自己也是喜忧参半的。可看见妈妈当时的面色愁容就已经知道那张通知单最终只能当废纸。别说5848,就是848家里也很难拿出的,想到这里心里像悬着块石头般难受。这时父亲拿过我的通知单端详了片刻淡淡的说了声:“这所学校还好,丁校长家的儿子也是在那毕业的。”听了爸爸的话,心里的石头像是找到了支撑点,丝丝的踏实感。当然最后5848元家里还是没有拿出全部,父亲怀里揣着从小姑家借来的1500元,我又一次与父亲并肩应该是各自怀揣着忐忑走向车站坐上了去新学校的大巴车。

很多年过去了,可今天想起那样的情景还是清晰的像是昨天:父亲坐在我新考的学校教务处休闲区木椅子上,我依着他左手边站着,因为没有带齐学费,我们被学校报名处遣派到教务处来的,父亲低声下气的对教务处的一位教职领导说:“领导你们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孩子考个学不容易,你看我把孩子都领来了,她想读这个书,我们做家长的又没用,家里孩子多,凑不齐那么多学费,我今天就带这么多,您看能先让我的孩子先把名字报了,剩下的钱我们回去再想办法,这学期一定给补齐。”说着父亲低头从怀里将借来的折叠整齐带有体汗的1500元放在了教务处老师面前的办公桌上。脸上布满了化不开的愁容与尴尬。

是啊,一位40多岁正壮年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不爱自己的面子和尊严,若不是万般无奈,谁会选择低声下气的去求别人?可作为父亲,他不能因为一时的面子而耽误了子女的前程。父亲经常说:“什么是面子?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为了儿女,我做什么都不觉得丢人”。

至今还是很感谢母校的那位领导,他或许是看在那时年青的我一脸无助上,或许是被父亲为了子女那谦卑卑微的态度上,或许两者都有吧,他同意让我欠学费入学了,让我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经历。

其实在我考学那年,家里的经济匮乏状况进入了瓶颈期,姐姐弟弟和我每年的学费像是一个无底洞,任父母如何努力也是入不敷出的,所以如果想让我们姐弟能继续将学业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借钱,向左邻右舍借,亲朋好友借。可那时家里的情况和经济状况在那,看不见希望,所以人家就算有钱也不会轻易借给你。救急不救穷在中国是可以被理解的。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年冬天,眼看着寒假过完就要开学了,开学就意味着又要交学费。那天是农历正月十六,爸妈一早就提着姑姑们年初送来的大包小包的礼品去了亲戚家,走时说去给他们拜年,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借点钱回来,让我开学带上。

记忆很清晰,那天傍晚时分,天气很冷,风吹在脸上有种刺破皮肤的疼痛感,夕阳落了山,西边的天一片绯红,偶尔有几只候鸟划破那片红。我蹲在屋子西口眺望顾不得严寒,只希望爸妈的身影能早点出现在视线所及处。焦急时一个单薄而孤单的身影从西方马路缓缓而来,去时双手沉甸甸的父母,回来时却只有两手空空的妈妈,这样的身影映在清冷的晚霞里有种道不出的落寞感。

“爸爸呢?”这是妈妈刚进门口时我匆匆的问的话。

“他还在那边。”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密的称呼至亲的人,只用了“那边”。

“爸爸为何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妈妈。

“你姑表叔答应借1200元给我们,银行存的固定期限必须先预约,明天才能拿到钱,你爸爸在那等呢!”母亲一边换鞋一边说,满脸的沮丧。

“姑表叔为什么会借钱给我们?”因为不是直系亲属所以平时走动的少,我才会那样问。

妈妈欲言又止却止不住滑落的泪,霎时两眼通红了起来。看着妈妈流泪我开始心慌起来,知道是肯定爸妈因为借钱的事又受了什么委屈或难咽的话语。

“你爸爸今天在饭桌上为你们上学的事,与大家纷争起来,不是被穷逼急了,你爸那好强的性格也不会当众老泪纵横。”妈妈边擦眼泪边说。妈妈爱流泪,因为贫穷流泪,孩子们生病时流泪,庄稼长不过别人家的也会抱怨流泪,和父亲吵架赌气时流泪……可这次因为自己的丈夫在外受了委屈,记忆中应该是第一次为爸爸落泪。

我默默无语我不知该怎样安慰妈妈,因为让妈妈伤心的人是在妈妈心中的分量甚至超过她自己亲生的三个子女的分量的人,我无从安慰,就那样默默的陪着妈妈靠桌边坐着。天色霎时暗了下来,清风更冷,冷的透彻心骨。

第二天上午十分爸爸就赶回了家,看着爸爸沮丧的将那一叠薄薄的人民币默默的放在桌角上,眼神落寞而苍凉,我没有勇气开口询问任何事情,都说“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是未到伤心处”。

自那天起,在我年轻的心里种下一种情愫叫“怨恨”。我讨厌自己给父母带来的负担,也讨厌那些所谓的“都是为你们好”的说道,来伤害我父亲的人。

记忆中还有一次与父亲并肩前行的经历,也是我与父亲珍藏了好久的秘密。秘密对象是我的妈妈。

那是结束学生生涯的最后阶段,毕业了,总会有很多地方需要比平时的花费大:毕业照啊,聚餐啊……

记得那次回家讨要生活费,要的比平时多2倍左右的费用吧,妈妈没有允许,还是像往常一样给了紧巴巴的那几个大洋。记得那天我哭了,哭的很伤心。可妈妈只能给予无奈的表情回应,她也很伤心,其实每次从妈妈那拿生活费她都会难过好一阵子。

这时爸爸拽着我的胳膊,背起我的行囊说送我去车站。我不走他应是把我给拽出了门。走出村子来到村口马路时,爸爸从他破旧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装手表的小盒子塞给我,让我打开看。我迟疑的看着这个精美的盒子,记得是爸爸卖豆腐(我们家那时做豆腐,只要是放假爸妈就会让我守摊卖豆腐,当时是周村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此处想笑。)的路上捡回来的那个。打开,是空的!我怀疑的看着父亲,他又让我将盒子里的海绵垫拿出。这时被折叠成豆腐块的正方形毛爷爷映入眼帘,我将方块型钱拿出来打开,眼前闪闪亮的晃了眼是三张!我惊奇的问爸爸:“您哪来的这么多钱?”因为爸爸平时口袋是日光族的,不出门时妈妈是不会给他装钱,每次卖完豆腐回来也会一个大子不留的上交给妈妈。父亲神秘的对我笑笑说那是他背着妈妈攒了一两年的私房钱(此处我又忍不住想笑),我们彼此窃喜。爸爸又严肃的对我说:“不许告诉你妈妈。”我嗯了长长一声,也与父亲守了这个秘密很长时间。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有时真的是这样。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很多,爸妈也没有以前那样累了,可皱纹爬满了脸颊,银霜染白了黑发。每次看自己给爸妈照的有一张合影:爸爸紧紧的搂着妈妈满脸孩子般的幸福笑容,而妈妈却在我面前露出一脸尴尬的神情时,我都会看着幸福到想要流泪的冲动。

想想父母这大半辈子都为着儿女操劳,为了儿女隐忍了许多割心的委屈,以及苦难的生活给自己心里带来的伤害提起时,还是像微风拂过湖面荡起的涟漪,虽不汹涌也久久不能抚平。

我们的一家是平凡的,可我的父母是伟大的:他们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抚育我们姐仨长大,供给我们读书识字教育我们做人,还将我的弟弟培养成全村有史以来唯一的一名中科院博士生。

父亲说他现在很满足,说生活已经给予了他超出想象的回报,也让我们放弃曾经苦难的经历所带来的“怨恨”。

其实“怨恨”早已云烟消云散,心里只播种善良的种子,它们早已发芽开花。

父亲今年66岁了,他还是闲不住,依然为这个家劳累着奉献着。

今天是父亲节,祝福我的爸爸:

节日快乐!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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