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月初六那天算起,我都在炕上躺了整整两天了,外面的阳光明媚得很,春天也好像真的来了,可是我的心里却依然寒风呼啸,时而心焦犹如火烤,又有时冰冷如堕冰窖。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孩子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小家,大年初二的晚上送完神就都走了,我虚弱无力地喊了一声,没有人答应——老头子也不在,想来是在家急得坐不住,又跑去外边打听消息去了。
我披头散发地挣扎着起来,浑身上下抖得拎不成个,倒像是一摊发过了头的老面团。
哎——这事情还得从正月初五的那天晚上说起,那天老头子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回来,脸色青黄的样子很吓人:“村里人都说——说苏老板他死了——”“净瞎咧咧……”简直是难以置信,可是瞬间头顶天雷滚滚,最后无比悲痛地瘫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样的消息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说实话,这苏老板既不是我们家的至亲好友,也并不是恩重如山,恰恰相反,他倒是欠了我们很多钱。
这事情还得从2016年秋天说起,海边搞养殖的几个大户,每年秋天都要招一部分人去加工扇贝,这样的大加工点虽然有三个——但是其中一个怕本地人麻烦,不好管理,就干脆从外地招了一大批临时工过来;还有一家老板还可以,但那老板娘是个远近皆知的泼辣货,出了名的脸酸嘴损;剩下的这家就是这个小苏老板家,没那么大的挑头不说,而且每市斤的成品又比另外那两家往上撩了一毛钱。
于是乎何止是本村的村民,就是附近三里八村的人也都涌来这里干活挣钱,大家整整干了一秋天的活,没黑带白天地挣着命,可是冬底停工以后,老板却说没有钱给我们结账,得等成品都出手以后才能付工资——光我和老头子两个人的加起来就好几万块钱了,而且村里的人们也大都如此,工钱都欠着呢并且只多不少。
去年整整一年,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去要账,我倒是没跟着去,我想——人家家大业大,生意又做得那么红火,还承包着海面,能差了我们这些打工的这点子钱吗?
可是村民们中间就渐渐地传开了,都说这帐根本就要不回来不说,脸色还难看得很,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往心里去,可是自从那次我小孙子住院,急需用钱,我和老头子一起去讨要工钱,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那天我们去的时候,人家苏老板正和一大群人吆五喝六地又吃又喝,我陪着小心,卑微讨好的笑着,把万分不乐意的苏老板从饭局里面请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又干什么来了!”还没等我张嘴,他就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不是能去告吗——接着去告啊!钱我有——,到时候就给你们了,一分钱也不会少你们的!”他倒理直气壮,说到激动处竟然歇斯底里起来——猛地一扬手,把手里拿着的的电话死力往墙上一甩,顿时那个手机就被摔了个七零八落,我强装出来的笑容就像张假面似地僵在了脸上,“我们这不是和你商量吗?我们这是和你商量啊……”
老头子在边上气得手脚发抖,“小苏你可是个堂堂的大老板啊,我们不是讨饭的,我们是来要我们自己出力挣的钱,是要上医院去救孙子的命啊!”我家老头子的眼睛都红了,冲上去恨不得生撕了他,我拼上了老命死死地拖住老头子,“你是想让咱们的辛苦钱都打水漂啊?他正巴不得你打他呀!”
可是现在好了——欠了那么多人钱的苏老板死了,死在了大年初五的酒桌上,我们的血汗钱要到哪里去讨啊?(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一百一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