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故意模糊纪录片和故事片界线的电影?就是好奇这一点,我急不可耐地等待张扬的新片《冈仁波齐》上映。
近2个小时里旁观一群寡言的人用1年磕等身长头从芒康到拉萨、又从拉萨到神山冈仁波齐脚下,不一样的宗教信仰、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世界观,让我诧异得听着朴树的片尾曲感觉有千言万语。可歌声止千言万语却卡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宗教信仰使然,藏民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就是从家乡出发,嗑等身长头到拉萨的布达拉宫,再从布达拉宫出发,去神山冈仁波齐转山。电影中尼玛扎堆们的家在距离拉萨1200公里的芒康,芒康不是西藏藏族自治区辖下离拉萨最远的地方,他们完成一生的愿望,都要花去整整1年,那居住在更边远地方的藏民呢?所以,《冈仁波齐》放映的将近2个小时内,我一直在寻找答案:藏民们何以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去布达拉宫去冈仁波齐?最直接的答案,恐怕是他们想通过嗑等身长头抵达拉萨的布达拉宫抵达冈仁波齐,来获得心灵的安宁。可是,身处穷乡僻壤的尼玛扎堆们,如果头发乱了究竟是被从哪里来的风,吹乱的?
最让我找不到答案的,是孕妇次仁曲珍的心波是怎么乱的?如果次仁曲珍的心是宁静的,她何以要跟着尼玛扎堆的朝圣队伍出发?事实上,她的选择让我这样远离西藏不懂得藏传佛教的电影观众有些迷惑:明知道腹中的胎儿会降生在朝圣路上,次仁曲珍还要一路等身长头磕在去拉萨的漫漫长路上,她难道不知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可能会给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带来意外吗?幸运的是,阵痛不期而至的时候,那辆突突乱响的三轮货车还能将她送到医院。假如次仁曲珍的阵痛开始于荒蛮之地呢?尤其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婴孩的爷爷奶奶特意赶到医院看望刚刚生育的媳妇和刚刚降生的婴儿后,不把婴孩带回去而是任由次仁曲珍将刚刚落地的婴儿带上朝圣之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说辞?当然,还在月子里的次仁曲珍,就这样重又走上朝圣路,难道就没有因卫生问题带来健康问题的危险吗?但是,我不敢问也不能问,因为一问恐怕就会触碰到宗教问题,我只能苦笑后佩服张扬的狡黠:他选择了一个多么安全的选题呀!
但是,故意模糊纪录片和故事片的界线,却是我可以质疑的。假如这是一部纪录片,《冈仁波齐》真的用摄影机记录下了尼玛扎堆们风雨兼程的朝圣一年,那么,所有的疑问也就随着天然而成迎刃而解了。可是,《冈仁波齐》不是纯粹的纪录片,制片方的说法是,除了叫尼玛扎堆的人扮演了电影中的尼玛扎堆、次仁曲珍扮演了电影中的次仁曲珍、杨培的人扮演了电影里的杨培,左右这部电影的情节,却是编剧的成果,那么,尼玛扎堆选择的出发时间是编剧给的?大腹便便的次仁曲珍走上朝圣路也是编剧要求的?杨培在神山冈仁波齐下阖然长逝更是编剧的思路?那么,张扬让尼玛扎堆的朝圣队伍里有孕妇有年迈的老人,意欲如何?
想举一个例子。最近正在阅读美国作家罗伯特·M·波西格的《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这不是一本很容易通读的书,我却读得津津有味,当然,有些作者假借费德洛所说的思想的精华,比如良质、比如亚里斯多德的地位,我这么驽钝的读者,不是一下子就能明白的,有些说法,就算我重读又重读,也还是不很清晰波西格先生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但是,与作者一起做一种比较高级的思维体操,不也是阅读之享受的一种吗?
由此例来推想《冈仁波齐》,因为整部影片不着一词给观众交代一个藏民的朝圣之路对他们的意义,我们几乎可以猜测,张扬不想通过电影向我们普及尼玛扎堆们这么做的道理。那么,他拍摄《冈仁波齐》就是要我们仰慕这一群寡言的人了?可是,朝圣之后尼玛扎堆们会怎样脱胎换骨呢?我看不到,所以,走出电影院以后始终处于迷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