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匠技是如此的拙劣,天然的一段华美的年龄也会在他手中黯然失色,母亲——世间美丽伟大无私奉献的精神集合体也逃不过这挖空心思的琢磨!
我看着母亲慢慢地被时间抽离了炯炯有神的眼色——生活,这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生活,像一条细小的毒蛇一样,贪婪地吞噬心灵本该对生活的警惕。迟缓像青苔一样,伸伸多情的触角小心翼翼地爬满鱼尾纹的眼角。还有那年轻时候呼呼煽动迷人的高睫毛不知倾倒多少失魂的少年,现在也是像被霜打的一排小白杨一样,奄奄一息般瑟瑟抖动。能做些什么,人有时候都是这样妄想着的,现实的衰老是不可改变的,但是人还是企图着长生不老的传说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写照。我没有这样妄想,我只是奢求,在她牙齿再次回到幼年的模样,牙棱返回到初始的状态的时候,像照顾小孩子一般百般呵护着她,宠着她,返璞归真真是一种美好的感觉......
可是谁都又能够想到,当我们逐渐在现实利欲的波涛中不断追逐的过程中,有时候我们不仅迷失了自己而且连那双关怀备至满是期盼和希望的眼睛也漠然视之,长久地、无可救药地.......当我们身心疲惫的或是满载而归或是一贫如洗地再次寻找那畔我们为之魂牵梦绕的眼神的时候,早已不见,满怀的悔恨会荡跌泪洗的双眼,我们不该这样自私的啊,我们应该早想到会是这样的啊,可是人类何尝不是预言的牺牲品啊?更多的预言导致的不是更多的忽视吗?好想怀念,好想再次把你搂入怀中,尽管你像十八岁般羞怯地拒绝,但是我这一腔爱要不是这样表达,便是我作为子女的重大过失的啊,人类发明的语言在这个时候是个陷阱,我不想陷得更深,我只想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将你抱抱,就像二十年前你温柔的将我揽入怀中深情亲吻一般,长久地,深切地......
黑夜更多的时候,我在梦中总是像浮游一般呓语般得游离。那时候,我多想看到你十八岁的模样,看到我思想无法触及的那个贫困的年代,你活跃的像头干脆利索的小鹿一般,那样灵气,天真无邪,曼妙多姿,充满的全是关于青春美好的梦,甜甜的像琼浆一般......我的母亲,竹林里满是你夜莺般响亮欢快的歌声,那甜美的雀鸟也要为之羞愧;河岸边也荡漾着你波光粼粼的欢笑,渔夫船夫过往的行人也不禁驻足倾听,那个年纪真好,阳光也是暖到骨子里,酥酥的,软软的,像倒在席梦思的怀抱里,开始一个又一个不知归路的酣梦......直到遇见了那个生命中注定的男人,我的父亲,归属感和爱的责任开始以家庭的形式存在,你是那样满是幸福的笑,好像整个世界都和你掉进蜂蜜缸中一样。奉献,默默地奉献女人一生都不会拒绝的使命,直到你把韶华殆尽,乳房干瘪,牙齿脱落,斑纹满脸,褶皱丛生.....还不忘把孙子的心操尽!
岁月除了把大山变成沧海,把沧海在变成桑田,但不可改变的总是土地的安实无华和这无华上的繁花似锦与生机勃勃。你说你越来越爱土地了,爱那片满是芳香艾叶的小河斜畔,蝴蝶和蜜蜂漫山遍野地追逐吵闹。你还偷偷地给自己揣摩过风水。甚至有时候你还会乐意和自己的老伙伴们安详而乐观地谈谈死亡的事情,好像这严肃的事情是可以用玩笑敷衍一样。还能怎样,在必然的事情提问面前,还有什么比会心的一笑更加有力的回答呢?
我想我不是个会流泪的人儿,至少在时间像疾驰的列车按着既定的轨道将我的至亲带走奔向天堂的时候,泪水除了能够减轻痛苦的遗恨以外,还能给我其他的什么安慰吗?泪水流的太多,憔悴的不只是思念的心更是遗忘的面庞,我不想遗忘,一辈子到死都不想......
拙劣的匠工,筑起座座坟场,草木葳蕤,盘根结错,殚精竭虑......但是记忆的儿女会酝酿时间的汾酒,醉下一口就可以满是爱的甘醇芬芳和记忆的清香,沁人心脾,如痴如醉,如梦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