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午做好饭和忆景一人啃着一个金秋梨回校上自习。
“生物老师布置的作业,明天中午交。”
“阿是,你写完了吗,给我抄抄。”阿贤在教室大声说。
“等会写,别抄的太像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
“阿是,这次我不用借你的作业了。”阿进转过来嘴还没开,眼睛就笑了。
一个晚自习又在自己各种莫名其妙的异想天开里度过,回到家想洗个澡,这时候的天气还挺热,不用热水,接了一桶水搬进洗澡间。
“啊。”
“怎么了。”屋里的妈妈闻声出来。
“香皂掉进缝了。”为了便于倒洗澡水,特意留了一条很宽的缝,下面是一条水沟。
“吴是暖,你这十几年掉了多少块香皂。”妈妈这气势,又要开骂了。
“不就是一香皂吗,我挣钱了还你。”
“你把我新买的桶砸烂的时候,你说还我,把我的洗衣刷扔了的时候,你说赔我,你掉了我十几个香皂你说还我。到现在怎么一个也没有还我?”
我穿好衣服走出洗澡间,拿出衣服放进盆里准备洗洗再睡。“妈,我说了好几遍了,那桶不是我砸的,我去井边担水,装得多了,前面的桶晃晃荡荡撞到了凸起的石头,前面的桶一破,后面的桶因为不平衡跌了下来,所以俩都坏了。还有那洗衣刷是因为那天溪边涨水,被水冲走了,我从小溪跑到河边,可是我真的赶不上那水啊。你放心,我以后会还你的,连你浪费在我身上的尿布一起还你。”
说完这一堆,记起自己为了追那洗衣刷光着脚跑到河口,水桶像炸了裂开的时候,自己本就因为负荷站不稳,直接跌坐在了石头上。
“你睡吧,我就洗完了。”顶着暗黄的灯光,看了一眼成哥哥家,后来那里没有人住,我的心上也像空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洞。
再也没有谁跑出来孩子气地对我说,“你们家猪圈上的棺木里肯定躺了僵尸。”也不会有人在妈妈责怪我懒惰的时候,突然端着碗出现在门边,“你们家吴是暖还懒啊,阿姨你现在吃的饭菜是她做的,穿的衣服是她洗的。”
我说你不许这么说我妈妈。也不许你就这么离开了。我以为在某个夏天,在某条我们跑过的田埂,我在那里坐着等你,你就回来了,长高了也黑了,挡住我面前所有的阳光,对我笑,好像我们中间没有隔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风来去自由。
“睡午觉的起来了,收生物作业了。”第二天中午刚回到教室还冒着汗,就听到了预备铃。
匆匆收了作业往生物老师办公室走,政治老师拿着课本准备去上课,“老师好。”
“吴是暖啊,现在才交作业。”
“嗯。”我跑到办公室把作业放老师桌子上立马走了,回去路上又看见了政治老师,还好比她早到教室。
“上课。”
“老师好。”
“同学们好。”
打开书本发现这节课说的居然是什么关于仪容仪表的事情,挺轻松的一节课又可以用来开小差了。
“吴是暖,你来走走。”
“啊。”有点惊讶。
“刚才看你走路好像有点驼背。”
我厚着脸皮走到了讲台,从小到大就有讲台恐惧症的我恨不得地球就在这一秒毁灭了,我低着头在讲台上走了一遍,老师把我的背竖起来。自己是放空的,随她摆布吧,再过几秒,再挺几秒,你真的弱爆了,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别人看你。
“抬头。”闭着眼睛抬了头。
“挺胸。”我竖直了背。
老师终于让我下来,我冲下了讲台,阿贤看着我,“阿是的脸,刚才红得都紫了。”我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颜色。
那天莫名的开始难过,我没有怪谁,是我太无能了,无数次鼓励过自己但这不是功课,不是努力就可以克服的。你太不争气了,太让我失望了。
阿进静静地坐在前面,没有笑我也没有搭理我。我拿出习题本开始做题,忆景来找我,我说,今天不饿不想回家了。
我想静静,看着教室里的人走了又来,夕阳打在窗户上,阿进一直坐在前面,没有跟别人说话,他的发梢染上了金灿灿的日光,操场上有男生打篮球传来的嘈杂声,刚打扫好的教室有股干净的味道,干净的黑板不知道是谁写上了周杰伦的歌词,字体很好看,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你说你好累,已无法爱上谁。
我闭上眼睛,想睡一个长觉。
“阿是,醒醒。”同桌回来了,我起来让她进去。
“吃东西了吗。”阿初问。
“现在去吃。”我摸摸口袋刚好有一块钱,可以买一个面包。
在小卖店里转了很久,终于在最下面的架子上找到了那种一块钱的面包,大个管饱,就是干了点。
听到了上课的预备铃,“阿姨,给你钱。”我立马往回赶,匆匆跑到了教学楼三楼。
“我爸说了,我们县也有得艾滋病死的。”声音有点耳熟,我也想知道是谁,放慢了脚步。
“谁啊。”这个声音不认得。
“就是那个吴是暖她爸。”心里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跌到冰点,“他爸打工的时候上了外面的女人,老师不是说了吗,性行为是会传播艾滋病的。我都怀疑吴是暖他们一家都有艾滋病,全是隐形移动病毒。”
“哈哈。”周围的人都笑了。
嘴里的面包突然就变苦了,我感到自己眼泪掉下来了,感到自己鼻子酸了,感到自己发抖了。
“你他妈的,老子现在就上了你。”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英勇到这样地步,我冲着他的嘴巴就咬下去了,牙齿撞得生疼,我努力地努力地想咬了他的舌头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不懂事的小孩在树下唱歌,说吴是暖是野孩子的时候,我费心拉拢他们,被人排挤的时候,我还是要重新去融入,别人在我经过的路上撒尿,我也可以装作没撒在我身上,所以没关系,但是这次不行了。
金靳,那现在你也染上艾滋病了。
被老师同学拉开的时候,他的嘴流了好多血,触目惊心的恶意,我的嘴也流了很多血,但是没关系,他也疼了吧,有我百分之一的疼了吧。被拉开的他脚还在朝我踢过来,我的嘴已经疼得说不了话。
“说,谁先动手的。”副校长把手在桌子上狠狠一拍。
“她。”他捂住嘴朝我指。
“是我。”血还在流,扯动得疼,嘿,对不起吴是暖,我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