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二)

五一过后,天渐渐真正的热起来了。大人、孩子们早已换成了短袖短裤,唯有年老体衰的人们,还裹着厚厚的衣服,不敢冒然脱换。

我的老父便是如此。

近一月来,八十六岁的老爸断断续续地发着烧,双脚双腿早已肿得发明发亮,分不清哪里是小腿肚子,哪里是脚踝了。人终于没有气力下床了,饭也是吃一口不吃一口的,似乎到了灯枯油尽的最后关头。

近几年每年的父亲节前后,无需专门去写文字讴歌父亲的伟大,也无需特意去准备什么礼物应和风气,老爸总会拉着死神的手臂转上一圈,然后顽强地取得胜利。

此刻,他长长地躺着,闭着双眼静静地睡着,翻身的劲儿也没有了一丝丝。昔日生龙活虎的父亲瞬间变成了一摊散泥,往日辉煌灿烂的笑脸顷刻缩成了一个核桃,曾经结实挺拔的身躯快速散架成了一把干柴。

当年,父亲是位文艺军人,驻地在天津,常随团出演外地,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小时候,父亲带着哥到处找买哥喜欢的收音机,并看着八岁的哥一遍又一遍地把收音机拆成零件件,再一遍又一遍地安装起来;姐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基因,在跳舞、指挥、舞台策划、幕后组织等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父亲也给了姐一副乐观积极、开朗活泼的好性格;父亲教我学说山东、河南、天津、四川等地方言,学唱京剧、豫剧和秦腔,带出去人多人少的地方都来一段炫一下。下雨天父亲在家会和我们玩扑克吹牛,常把我们吹涨(手中有一大把牌)他自己却早早完牌,开心地向后一仰骄傲地眯缝着眼笑着;父亲用花生给我们变魔术,从耳朵塞进去却从嘴里掏出来逗我们,常看得我们或目瞪口呆或捧腹大笑。

可是,看着人家地里的活计很快就忙完了,父亲也会着了急。父亲趁外出工作时和人家拉家常,想取取人家的经。一次,父亲在去河北省演出时,得知那里的人们家家户户都养着毛驴,毛驴能拉耩(jiang)子种地、秋麦二料也可以拉车、拉庄稼。于是,不久,我们家里便多了一头深灰色毛驴。

毛驴确实能下地干活,能拉车赶集。可是,毛驴也有很多麻烦事。玉米苗长得有一尺高的时候,要拔去多余、长势不好、叶子被虫咬烂的苗子,农人管这叫“起苗”。留下的就是田里的“骨干”苗,要重点施肥、浇水、捉虫、撒药了。我们家也一样。起苗后留下的苗儿眼见长得一天比一天叶肥苗壮,到了施肥的时候,人家都是用架子车拉着肥料,带着盆子、小竹篮子,老婆孩子齐上阵。而我们家呢,父亲套着毛驴车拉上肥料,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则拿着盆子跟在毛驴车的后面。到了地头,父亲卸下车,再给毛驴套上缰绳拉上耩(jiang)子,锋利的铧进了地,在玉米苗与苗之间便有了一条沟渠,我们和母亲就端着满满的一盆肥料,沿着沟渠一把一把地把肥料放到苗子根部附近,父亲吆喝着毛驴再过来一趟,肥料就被掩盖了起来,以防肥效挥发。可是驴并不是每次都听话,常常在突然间便犯了脾气,在庄稼行行里随意踩踏。父亲满地追着撒野的驴,那些起苗后留下的茁壮厚绿的骨干苗儿便一个一个地被驴蹄子或是耩子绊坏、折断了,那刺耳的咔嚓咔嚓声让人钻心的疼。母亲气得直骂驴,父亲也是不停地鞭打着驴给驴大声地讲着道理。可是越骂越打,驴则跑得更欢,庄稼也就被糟蹋的越多。

所以,父亲不是个合格的庄稼人,他不会干农活不会伺弄庄稼,他喜欢舞台,部队的舞台才是父亲一展身手的地方。年轻时的父亲,一只手撑地,整个身子可以自如地向各个方向伸展,一如现代孩子们学习街舞必须掌握的所有基本功。父亲组织、编排、导演了一台又一台文艺演出,呈现出一场又一场的精彩片段。老父喜欢看部队战争题材的电视剧和大型的晚会或联欢会,生病前,是街办戏曲自乐班、社火锣鼓队的总教练,给村民的文化生活带来不一样的快乐。

今天,像去年一样,哥明天去单位请年假,我带八岁的孩子回家迎接马上到来的期末考试。今晚,病床前,依然姐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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