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车往

架子车、独轮车之类的车我没见过,更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第一辆车,是自行车。那是我爷爷不知道从哪淘摸来的,半旧不新,他骑车去四乡八邻的河道里摸螺蛳,回来弄干净,第二天一早又骑车拖去集镇卖,收入还算不错。车,不是流氓青年不务正业游荡街头的玩物,实实在在的是生产工具或生产资料。

卖完螺蛳回来到再出去之间,有一段时间的空档,人可以闲着,车可不能闲着。最初注意到车子的是我四叔。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识字不多却喜欢看闲书的人,之前断断续续看过玉娇龙和天龙八部等武侠小说,因为好多字不认识,需要上小学五年级的我帮忙认字,我也就乘机看了几本,有时候他还会很认真地跟我讨论下人物和故事情节,我俩差不多要成为书友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骑车,像分享小说一样,也要教我骑车,而且断定我很快就能学会,因为我识字比他多,在他眼里,我简直跟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一样聪明。

没错,我跟王语嫣有一点很像,就是动作能力特别差,胸有百卷书,手下一点无。不管他怎么教动作要领,我就是学不会独自骑车,他一松手我就从骑得好好的车上摔下来了,直到我彻底磨灭了他当师傅的兴致。

后来,比我小2岁和8岁的妹妹和弟弟相继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学会了骑车,连我那个公认智商有问题的小叔都学会了,并且洋洋自得地讽刺我,说我们家这个大侄女才看不上自行车,以后是要坐小轿车的。我很没出息地认可,我以后是要坐小轿车的,才不屑骑破自行车呢。谁知道若干年后的今天,我真的以小车代步,乘小轿车的时间远多于骑车呢。所以说,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尽管立志的时候是为了掩盖那小小的自卑。

上大学时,舍友消灭车盲的宏伟目标愣是因为我而没有实现,有了在家死活学不会的经历,我连车都不想碰。恋爱时,男友任劳任怨甜蜜地当着车夫,甚至问都不问我会不会骑车。他是个学东西特别快的天才儿童,一学就会甚至一看就会,据说在一小时之内就学会了骑车,骑车在他看来实在是小case。

然而这个小case到儿子上幼儿园时却成了大问题,得有人骑车接送呀,这个光荣的任务落到了我头上。在花大半年时间完成了工作调动,即将去离家近的单位上班之前,天才儿童决定亲自教我学骑车。他从同事那儿借了辆自行车塞给我说,我先扶你上车,然后你跟着我骑就行了。多亏了小时候打下的基础,我骑上车后居然没摔倒,一抬头,天才儿童早骑没影儿了,只好一个人带推带骑地往家的方向骑,摔下来再骑上去,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才回到家,谢天谢地,我们住的小区是新开发的,周围马路宽阔人少车少,才没出车祸。回到家,天才儿童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说,简单吧?你爸教了你20年都没教会的,我两小时就教会了。第二天,天才儿童就领着我去买了辆捷安特,24寸的,以我的身材,要摔倒时脚能够到地,不至于姿势太难看。像前一天一样,一出门他又骑没影儿了,我独自战战兢兢地骑回了家。

第一天骑车去上班,夹在上班的车流中,惶恐紧张之极,到单位已汗流夹背满脸通红,新领导很奇怪地看我一眼,我赶忙解释说,我骑车来的。新领导拊掌大笑,说你该不会以前不会骑车吧?中午骑车回家吃饭,走在绿荫下的北京西路,心情超级好,边骑边欣赏路边风景,正陶醉呢,猛然撞上什么东西,车倒人翻。揉着被撞疼的额头爬起来一看,居然撞到了一辆卡车上,驾驶室车门开着,驾驶员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就在开小差欣赏风景的当儿一头撞上了开着的门上。想想终是自己骑车水平太差才导致这起车祸,哪还敢等着驾驶员来理论,赶紧溜之大吉。

骑车这活,说到底不过是一项简单的技能,所谓技能,只要反复习得,便能熟能生巧,终生难忘。之后的几年,单位的同事总能看到小小的我骑着小小的车,后座上带着个小小的人儿,风里来雨里去,爬过又陡又长的草场门桥。那点动手能力差的自卑,早被生活的劳作磨得干干净净。人一忙,连自卑的时间都没有。治好心理疾患的最好办法就是别闲着。

今天先写我的自行车人生,后面有空再写汽车,自行车也骑了,期待小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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