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风和褚达就再身边,哪能眼看着刘本通被打死?莫行风跃到刘本通身前,翻掌迎击,这一掌划了一道弧线才打出去,看上去不像凌空和刘本通出手那样刚直威猛,但其中蕴含了极深的上层内力和层次变化,凌空直觉得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心中一惊时,一股强大的劲力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涌而来,凌空叫声“不好”,撤掌后退,即便凌空反应迅速,也被强劲的掌力把他推出去数步。这一掌是莫行风的独门绝学玄虚掌法中的“海纳百川千层浪”,先缷力后发力,制敌于轻描淡写之中。
凌空和尚久闻莫行风大名,心中一直不服,此次受邀上山,一是替寺中的小和尚报仇,再就是要会一会莫行风。两人只拼一掌,凌空就已经知道自己和莫行风相去甚远,有意撤出,但是群贼看不明白,还以为凌空心慈手软呢,纷纷呼号叫嚷:“佛爷,不要心生慈悲,替我们报仇啊……”
凌空一看,自己若是抽身一走,以后就只能呆在通灵寺里,没脸再出来了。于是心下一横,要和莫行风以命相搏。
莫行风道:“久闻碧云长老盛名,万望长老消除误会,不要伤了和气!”
凌空道:“少说废话!”使出一招“闹海金龙”,双臂舞动,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双掌挂风好似翻江倒海,把莫行风全身罩住伺机攻其要害。
莫行风躲闪还击,有意引诱凌空发招。凌空越打越猛,信心也爆棚起来,群贼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打斗了二百回合,莫行风也心生佩服,但是他脚下步法一变,使出“脚踏乾坤无踪影”的绝技轻功,围着凌空飞速旋转,把凌空看得眼花了,一圈儿全是莫行风,不知如何出手。那起哄的群贼也看傻眼了,有自以为看得明白的叫喊道:“佛爷,前面、右面……”
莫行风一看凌空已经蒙了,立刻收住脚步,拱手道:“长老,承让了!”
凌空羞愧难当,知道再打下去不过是自讨苦吃,于是单手行礼道:“玄虚剑客果然名不虚传,老僧告辞!”说完,大踏步下山去了。
莫行风扫视群贼,群贼没有了主心骨,都骚动起来,有一个胆小的先跑了,其余人也跟着跑。跑出老远,有人叫嚷道:“姓莫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莫行风微微冷笑,并不理睬。褚达早已帮刘本通运功疗伤,又服了药,刘本通没有大碍,只需将养些时日即可。众人回去休息,习武场上自有人打扫。
凌云峰上平静如初,尚礼镖局总镖头韩青云住了几日后下山回家了。
凌云峰上这一战,若是没有凌空和尚参与,江湖上只会把它当成笑柄,嘲笑这些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但是有了凌空和尚就不一样了,都知道了凌云派的厉害,有原要去找麻烦的都打消了念头。
褚达有了聂远,不再下山,悉心照顾,很快,聂远长到八岁了,开始跟着褚达习武。
这天,有人送来一封请柬,莫行风打开一看,是开封府的段友善八十寿辰,特意发来邀请。段友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济世侠,他本领高超,又好结交,有官场的,有各大门派的,江湖黑道上也有他的朋友。
兄弟三人商量后,决定让褚达去开封府走一趟。这几年,凌云派的事务都由刘本通掌管。莫行风迷恋上了道家的修行,褚达我行我素惯了,对管理门派没有兴趣,而刘本通偏爱掌权理事。派中事务虽然由刘本通掌管,但掌门之位还是由莫行风担任。
开封城内店铺林立,车来人往,酒旗迎风飘扬,映日成辉。褚达闻到酒香,嗅着香味儿走进一家酒馆。店里掌柜和伙计都像刚发了财一样满脸笑容,热情招待。褚达把长条包袱放在桌边,那里面是他的降魔杵,而后要了一壶酒两个菜,一碗米饭。时间不大,酒饭菜齐全,他一边吃一边喝,心中有几分惬意。褚达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但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事,降魔杵从不离身。喝着喝着,褚达回顾起自己这半生所做之事和遭遇,心头涌上一股酸苦。
店小二闲下来了,肩头上搭着毛巾,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和掌柜的聊天,有说有笑,好不自在。掌柜的说,要派小二代表酒馆去参加段大侠的喜宴,小二乐得满脸开花,说还没有吃过那么大的席面,准备头不抬眼不睁地吃它一回,脸肯定是不要了,逗得掌柜的哈哈大笑。
二人这种不算高级的闲情逸致让褚达羡慕得不得了。他想到聂远,要让他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才好呢?远离江湖,做一个平常百姓,还是整日打打杀杀?一时拿不定主意。
吃罢之后,褚达结账告辞,多给了小二几个铜钱,小二送出门口,相约褚达再来品尝,满脸真诚的笑容。走出数丈,褚达就觉得有亲人落在店里一样,回头看去,那小二摆着毛巾和他再见,褚达眼睛湿润,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这半生,虽然有凌云峰,却总觉得不过是个落脚之地而已,还不如小酒馆值得依恋。他有师兄师弟能同甘共苦,却总觉得难触心底,不如那小二踏实让人放心。聂远天真烂漫,和褚达以师徒相称,却是亲如父子,是他心里唯一的一股暖流。他想孩子了,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走了一阵,收了情绪,褚达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明天才是喜宴的日子,褚达不想麻烦,所以没有提前去段家。在客栈里歇了一会儿,时间还早,褚达打算给聂远买点东西带回去,于是出了门,打听到热闹去处,一路走来。
街上往来行人不断。他没带降魔杵,没有人特意看他,他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轻松自在。他认为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也是聂远该过的生活。
他给聂远买了两个新奇的玩具,揣在怀里,继续往前走时,突然听见有女人喊叫:“抢劫啦,抢劫啦……”
一个身形偏瘦的年轻小伙儿在前面跑,后面有两个丫头在追,其中一个偏胖的丫头一边追一边抻着脖子喊叫。这要是在以前,偷东西的小伙儿已经被褚达掐住脖子扔在地上了,但是现在他犹豫了。就在这时,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把剑一横,拦住了去路。
那抢劫的小伙儿手里攥着一个金簪,对着青年骂道:“好狗不挡道,滚!”
青年道:“把金簪留下!”
小伙儿又骂道:“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着,奔青年的胸口就是一拳。
青年闪身一躲,脚下使个绊子,小伙儿没躲开,摔了个狗吃屎。青年把金簪夺过来,那两个丫头也追上来了。青年把金簪归还,两个丫头千恩万谢走了,那偏胖的丫头还踹了小伙儿一脚。小伙儿爬起来,叫道:“哪来的孙子,你敢留下姓名吗?”
青年哼了一声,道:“顺平镖局少镖头成野!”
小伙儿道:“好,你有种!敢不敢在这等我?我去请人收拾你!”
成野哈哈大笑,让小伙儿赶快去找,找不来是孙子。小伙儿一溜烟跑了。看热闹的劝成野赶紧走,这小子有师兄弟一大帮,还有个师父也是个不讲理的人。成野毫不在乎,站在原地等着。
时间不长,那个小伙儿领着一伙人急匆匆地来了,指着成野道:“师父,就是他!”
成野长得俊朗,眉宇间带出十分的傲气,两臂环抱长剑,侧眼观看。气势汹汹赶来的这位师傅四十多岁,浓眉倒竖,二目圆睁,脚下迅疾像一阵风,长衫的底襟随风后摆,一帮徒弟连跑带颠地跟着。褚达一看,暗赞此人的轻功了得。
那师傅打量了成野道:“少镖头,我飞天派和顺平镖局向来无冤无仇,你为何扬言要羞辱我派中弟子?”
褚达一听,一定是那个偷东西的小伙儿歪曲事实骗了他的师父,免不了这位少镖头解释一番。
可是成野听完不但没有解释,还哼哼冷笑道:“飞天派?就是进皇宫盗宝,被大内高手打折腿那个飞天派吗?”成野所说的是十年前的事,是飞天派的污点,江湖上的笑柄。
这位飞天派的师傅怒不可遏,骂道:“小兔崽子,休要猖狂!”说着,抢步上前连打两拳。
成野后退,阻拦道:“老家伙,报上名来,你家少爷我此次来到开封就要扬名立万,手下不打无名之辈!”
飞天派的师傅被气得暴叫:“狂徒,我乃飞天派掌门人谭禄谦的三弟子王舜,江湖人称草上飞的就是!”
成野笑道:“有名有姓,有江湖上的名号……不错,有资格和少爷过招……”
王舜不等他说完,挥拳又打,斥道:“少说废话!”
成野把剑往背后剑鞘一插,和王舜打在一处。成野的确有些本事,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打得凶猛,和王舜难分上下。可是一股激劲过去后,动作渐慢,被王舜逼得只能后退。王舜面露得意之色,脚下一加紧,围着成野转开了。他绰号草上飞,脚下的功夫自然出类拔萃。成野心慌,额头冒汗,发出一掌打空,不见了王舜的身影。王舜已经转到成野身后,咬牙切齿,举起大巴掌往成野的后心就拍。这要是拍上,成野不死也得重伤,这辈子就毁了。
褚达看得清楚,他原不打算出手,即使出了人命也做一个看客,但是就在王舜一掌拍下去的时候,褚达本能地跳上前去接了王舜一掌。王舜就像打在了坚石上一样,震得手掌火辣辣胀痛,跳后一步喝道:“什么人?”
褚达不想惹麻烦,哪能报真名实姓,拱手道:“在下是路过之人,无名之辈,不值一提。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在我眼前,我有必要把经过讲明,以免您和这位小英雄发生误会……”
王舜老奸巨猾,知道眼前之人不好惹,不敢动怒,忍着手痛道:“请讲!”
褚达道:“刚才,您的这位弟子抢了两个小姐的金簪,是这位小英雄出手拦住您的弟子把金簪夺回……这里有几十人亲眼目睹,都可以做个见证……”褚达一边说,一边指向看热闹的百姓。那些百姓或者离开,或者低头不言不语,没有一个应声的。褚达明白,这是百姓害怕王舜一伙人报复。
没有人应声,但是褚达的实力已经震慑了王舜,王舜朝那个抢劫的弟子瞪了一眼道:“果有此事?”
那个弟子跪下道:“师父,这是咱们的地盘,这小子他多管闲事……”
王舜不等他说完,抬起一脚把他踢翻,骂了一句,扬长而去,众弟子呼啦啦跟着,那个倒地的弟子也爬起来追上去。
褚达一看王舜等人走了,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很是满意。但是,成野气愤难当,抽出宝剑指着王舜一伙人道:“有种的别走,让你们尝尝小爷的成家剑法……”
褚达没理他,转身走开了。树欲静而风不止,褚达不想再惹事,但是人在江湖,已经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