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薰儿
这是我在这个小城实习的第二个月,副驾驶座上端坐着我的“师傅”:严慎、细心。现在的我已经很少再出错了,他也不再喝训我,调教这个他认为还很年轻所以不够稳重的我。
小城的夜依旧喧嚣,霓虹灯舞动着曼妙的腰肢,缭乱了街上年轻大学生的躁动的心。
这是三月底的一个双休,温度开始悄悄回升,已经有年轻的女孩换上长裙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一根细细的挂着微润玉珠的银链乖巧地拥着她的脚腕。
十八点三十分,轻踩刹车、转动方向盘、靠站、开门……我已经熟悉了这重复了几十几百次的操作,就像在中学、大学慢慢习惯每天握着画笔描摹线条的日子——同样的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几年前握的是摹梦的画笔,如今握的是承载着收入来源的方向盘……心情像傍晚的夜幕,一点点渲染出沉重的颜色。
“前门上车,后门下车……”
拥挤的公交车上多的是返校的大学生,他们紧致的面容上架着一副副镶着金色细边的眼镜,颇有一种文艺范儿。长发披肩、红唇微点的女孩背着小巧的书包、提着精挑细选的衣服或者零食欢天喜地地谈论笑闹着,手机荧幕弹出的对话框映着她们清丽俊俏的面庞。
最后扫码上车的是一个穿素色风衣外套的年轻女孩,浅色的牛仔裙有着白绒绒的毛边,披肩的柔软的发在泛红的腮画出优美的弧度。
车上早就没有空位了,她一只手握住我身后的椅背,另一只手攥着一个闪着彩色光芒的气球,车窗上反射的光像忽闪着俏皮双眼的眸。
车厢里一如既往地喧嚷,她静静地望着前方的红灯缓慢地闪烁成黄色、然后变绿,无聊地望了一眼路线图,目光似乎在我的身前停留了几秒。
“欸,我感觉你也是学生哎!”她微笑着用了稍稍惊奇的语气,对专注开车的我说。
“哦,我是在这里实习的,刚来了几个月。”我在反光镜里望了她一眼,清澈的眼底漾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单纯。
“那,你好像年纪不大吧?很像我们学校里大三的学长。”她似乎性格很是开朗,又貌似对像我这个年纪安于开公交车这样枯燥的工作感到讶异。
“我二十六岁,我看起来很年轻吗?”听到她的话,我的心微微泛起了一丝愉悦。
“哈哈,对啊,我们学校的学长有的长得可帅啦,可是一笑就好多的皱纹。”她很耿直。
我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都工作了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呢?欸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啊,还没结婚呢,连女朋友都没有呢。你觉得我是什么专业?”
“管理?经济?营运?……”
我摇了摇头:“我是学美术的。”
“美术?那你怎么……”她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下去。
“我后来升了本,大学读了五年。”
“哦这样啊,也不错了,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也是专科美术系的……”她的目光悄悄的黯淡了一下。
“你大学读了五年欸,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后来分了。”
——“啊!”伴随着极速的刹车产生的巨大惯性,全车的人猛烈地向后倾倒。
“怎么不知道看路?就只在那里聊!”老师傅声音不很大但很有力、沉重,犀利的目光扫过我,和这个女孩。
“抱歉抱歉……”她微蹙着眉头低着头连声道歉,抿住了刚刚唇角上扬的嘴巴。
我冲她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
车里又开始了刚开始的喧闹,银铃般的笑声从车厢后方传来——我不再因这喧闹感到厌烦,而是稍许释然。
然后一直到她下车前,也没再说一句话。
她大概是个温婉、开朗的姑娘,漆黑的眸子里还盛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的微光。而我所讲述的经历,是那么地现实、沉重,给她的怀想覆了一层冰冷——希望她能走得更稳更远吧,带着我刚刚说起的淡淡的悔悟——“其实在大学里真该多读些书多学点东西,不然后来不会这么难找工作。”
下班回到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我支起画板捡起蒙了一层灰尘的画笔,练习青春时的柔和线条;捧起那年丢在宿舍床底的书,找寻一条不小心迷失掉初心的路……
双休和舍友一起外出逛街,傍晚返校时偶遇了年轻的公交司机。他没有足够魅力的谈吐,没有年轻人的狂放不羁,但他有足够年轻的皮囊,令我叹惜不该这般平淡地填充青春的光阴,也如一根生发于现实的刺令我顿觉青春太匆匆,不断地汲取知识、历练能力才是身为大学生的我们最该做的……便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描述了这段平凡而发人觉醒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