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朋友给我发了消息,问我有没有啥兼职能做的?我问她:“你不是正在做一个晚托班的工作吗?”她说:“那我周末还是闲啊,周末时间可不能浪费了。”我疑惑:“你不是考研呢吗,现在可不是你挣钱的时候。”

过了很久,她才回我说我不考研了。

我立刻回问:“为什么?”她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已经考不上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让我的父母负担我了,我已经大了,我可以自己挣钱了,我现在就想在大三的时候多挣点钱,多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我有很多事没做过,我想看看那些美丽风景,我想去游乐园玩,我想画一个美美的妆,去穿好看的衣服,我想去吃各地的美食,我想做好多好多事,这些都是需要很多钱的,这些只能是我自己为自己做,我不能指望我的爸妈。”

我看着她发的这么长一段给我,思绪万千。所以,这次换我沉默了。

我想起在大二的时候,我和她坐在操场中的草地上,她看着远方,享受着夕阳的余晖。她告诉我,她要考研,去一个好学校,她要见识更大的世界,要以后的工作中胜人一筹。那一刻,她意气风发,那自信的样子真的很美。

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坚定她一定可以做到,她一定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说,那我陪你吧,我也考,我们一起努力,现在做知识的高手,以后做生活的高手。她认真的看着我,重重的点了头。

后来,我们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夜跑,一起吃饭,互相鼓励对方。那段时间,累也说不上,但确确实实的是每一天都过得充实。

渐渐的,我发现每天这样生活真的舒服,三点一线的生活看似很没有趣味,其实是一段净化心灵的旅程。我更加坚定了考研的念头,像似放空了万物,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每天朝着目标前进。

而且就在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畅想读研究生的生活。她特向往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住在一个宿舍,她们虽然不是一个专业方向,却喜欢在一起聊各自研究的趣事,然后聊男生,聊女生。

我是她的好朋友,我应该是支持她的,但是我还是想问问她,我们当初的约定她是否忘记了。

我将这几个字发给了她,这次她没有任何迟疑,很利落的回了我两个字:没忘。

我盯着这两个干巴巴的字,很久,我回不上话。是啊,她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却还是将它否定了。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孤独,就好像自己和她是两艘在海上并肩的船,我们约好一起向远方的小岛航行,我们走过了很远的路,可是她却在小岛的跟前返航了,留下我一个人搏击海浪。我知道一个人的远航会很辛苦,但是我更怕她见不到那座就在不远处小岛的秀丽。

心情很复杂,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我只能坐在桌前,尽量让自己平稳地呼吸,试着去驱散心中的踌躇。

她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放弃了,抱歉,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我也对自己很失望,但是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去,但是我知道,在不知不觉当中,我越来越相信,考研会给我带来巨大的蜕变,我的眼界将得到拓展,我的思维将得到升华,也许,这也是我重新定义自己人生的一次机会,我会摆脱这奇形怪状的生活。所以,我已经将考研作为我大学的最高使命了。

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在哪个时间开始动摇了她首先提出的念头,而且是为之真正付出过努力的念头。

我重复念着她给我发的微信,疯狂的想要去找到她,我想当面质问她,她凭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撕毁了我们的约定。

我在体育场看台的最边角的座位上发现了她。这是属于她的角落,虽然冷落,却可以将整个体育场收入眼底。她时常这样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我走到她身边,有一大堆的话想说,我想狠狠的骂她来发泄我的不甘。可话到嘴边一下子就停住了。她低着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并伴随着轻轻的抽搐。这是一个隐蔽的地方,可以发泄,可以哭泣。

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我们聊聊吧。”她终于抬起了头,脸上还映着几条清晰可见的泪痕。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才对我说到:“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责备我,我的家人,朋友,老师,她们都说对我很失望,说学历有多重要有多重要,说考个研究生对我能怎样怎样。”“他们说的没有错,有一个好的学历确实能让你受益很多,你不应该这样做的,而且,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她看着我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所以你也是来指责我的?”

她的话让我一下子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犹豫片刻,我才说道:“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放弃考研的原因。”她皱了皱眉头,听懂了我的意思。“考或者不考,都是我的选择,带来的结果也都是我来承担,明明是一件跟我最相关的事情,可总有人要替我做决定。”

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她的选择怎么看都不是最明智的。我还是想再劝一劝她:“大家也都是为你好啊,再说了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了,就这么放弃了,你甘心吗?我可不相信你是为了买好看的衣服,为了化美美的妆,为了去旅游。”

“你们太假了,为我好就支持我啊,买衣服怎么了,化妆怎么了,旅游又怎么了,哪个女孩子不想这个样子。”她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神情也落寞了,又说道:“父母亲逃债,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停水、停电,却要洗衣、做饭;沒有压岁钱,沒有人可以说话,外面却到处都是过年时的鞭炮声;.......那天,我看见万家灯火把整个世界照的那么明亮,自己却躲在别人看不见的黑暗中张望着......这世界,太让人沒有安全感了…......眼睛能看见的全是虚假的,因为鬼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只有心里体会到的才是真实的。”

她说的话让我难以置信,我无法想象她的这段经历,那究竟是多么黑暗的生活,造就了她异常独立却孤僻的性格,所以她才会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拒绝和每一个人说话。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能安慰她,告诉她,那段黑暗岁月已经过去了,现在每天都是晴天,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她又表现的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继续说道:“我的父母没有对我考研的事情有过表态,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支持我考,不管我考不考得上,都要花上一笔钱,而这笔钱一定是他们巨大的负担。我不想增加负担,我想为他们分担,所以我放弃了,这是我看来,最好的选择。”

我沉浸在她说的话里,陷入思考中。她说的很对,考研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关系到她的家庭,而她的家庭并不能给她足够的条件,所以于情于理,我都没有再劝说她的立场了。作为她的朋友,我应该支持她做的决定的,即使这很惋惜。

她一定是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所以在她说完之后一幅一身轻松的样子。

“哎,看来我只能孤军奋战了,一个人的狂欢啊。”我向她吐槽道。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我还记得你曾经描述你的彩色的未来呢,听起来很不错,你要加油哦,我会支持你的。”她朝我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像蓝色的天,像灿烂的阳光,不含一丝杂质。

我的心里满满的,十二月的风吹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凉,却吹散了无边的寂寥和无处诉说的凄凉。她就这样笑着,成为了最好的模样。

我相信,她的选择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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