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岁月以文明

------《地球往事》、《黑暗森林》、《死神永生》读后杂记

杨振宁/文

文字是一种毒品，而且剧毒！

刘慈欣用自己缜密的思维和宏大的视野让所有读者都深受其害。

读完《黑暗森林》最后一句时正值深夜，我虽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却依旧平静的走到楼梯口。远处的路灯和更远处的万家灯火点亮着黑夜，可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却如影随形。我仿佛也置身于黑暗森林之中，饱受文明法则的煎熬。

我本应在读完《黑暗森林》之后继续阅读这部鸿篇巨制，但手指悬在空中，始终无法翻阅下一页。我知道自己长久以来形成的世界观在三体世界中破碎又重组，而这种前所未有的生命体验让我必须停下来写点什么。

至此，脑海中仍然回荡着这句话：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借用韩松先生的话：“人类应该向刘慈欣致敬。”

还记得读完《地球往事》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此岸、彼岸、红岸，过去、现在与未来，交织成中国文学中罕见的复调。

刘慈欣的第一个过人之处，是敢于将文革这一历史素材放置到无尽的光年单位之中，当在冷峻的宇宙尺度下舔舐这道伤疤时，除了刻骨铭心的阵痛外，愈显其苍凉悲壮。

在读完《地球往事》之后，我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的“废话”，企图一解心中的感动和对大刘的敬佩。文章写完便搁置在那里，心中妄想着在读完第二部之后再做些补充，但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的浅薄。

当《黑暗森林》真切的展示在我眼前后，我突然醒悟：这部伟大的作品不应该被如此浅薄的理解。于是我赶紧将之前那篇“废话”删了个彻底。

所以我才重新动笔。在不对故事情节做任何重复性、废话式概括的前提下，我只想谈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的时代如此需要《三体》这部伟大的作品？

请注意我这里毫不吝啬“伟大”这个词。

什么是伟大？我相信《三体》这部作品的伟大释义，是无法简单概括的。但它对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尤其对我们的新一代——新时代的孩子们，意义重大。

刘慈欣的《三体》是教育部统编教材初中推荐阅读篇目。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为了更好的指导学生阅读，我才耐着性子读完这部百万字的科幻作品。

我虽然像个杂食动物一般对文字从不挑拣，但科幻作品确实少有接触。印象中读的上一部科幻作品还是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而且倒回去看《海底两万里》已经是过去式，太不科幻了）。正因为如此，当《三体》出现在这个时代时，我羡慕、甚至嫉妒孩子们可以接触到如此优秀的作品。

或许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你更能够明白为什么孩子们需要《三体》。

中国有句话叫做“胸中有丘壑，眼前才易见山川”，说的是画家必须看过千山万水，才能在作画时清晰的勾勒出心中的风景。如果你从未见过瀑布，便无法真切领会“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美。

意识不能独立于物质之外凭空产生。科幻作品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它也是来源于当下时代，但意识形态的领跑作用却足以产生强大的反作用。

回想我们这一代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伴随着计算机网络的进步逐层逐级发展的。我上初中时，计算机网络还处在2G水平，我所接触的世界观甚至宇宙观皆来自简单的点状信号。

我想我们这一代人是一样的，在我们的意识形态里，宇宙意识是不存在的，因为我们还停留在UFO、ET外星人、星球大战……这样的萌芽状态里。从神舟五号载人航天到天宫一号，这些点状信号的出现就像雨点一般在我们混沌的世界观中击打出一串涟漪，逐层逐级的发展始终无法塑造整体性的世界观。

我们像极了大山深处的孩子，即使偶尔接触到了外面世界的信号，但始终想象不出北上广真切的繁华。

知识就像海洋，我们所知道的不过是滴水。

然而，思想疆域的广度决定了我们的一生将在多大的圈子里驰骋。

《三体》的出现让这一代的孩子们拥有了足够多的养分，他们接触的不再是点状的信号，而是更加系统的宇宙观与世界观。这对于科技创新的21世纪尤为重要，这也让孩子们思维更开阔、心胸更豁达、眼界更高远……于是，他们的思想疆域将在这些优秀作品的熏陶下呈指数级扩大。

也有人会说初中的学生读不懂《三体》。我不赞同。

“读懂”是一个主观性的概念，文学作品对人的塑造及影响绝非“读懂”可以概括。

小学的孩子读《汤姆索亚历险记》，记住了里面跌宕起伏的冒险故事，因为贪玩、渴望冒险，不喜欢被约束，是每个孩子的天性。

初中的孩子读《汤姆索亚历险记》，记住了里面个性十足人物形象，在“他我”与“自我”的对照中愈加觉得能够感同身受。并学着在阅读中初步感知人物形象与精神，感知他的性格特点。

高中的孩子读《汤姆索亚历险记》，因为听老师说这是作者对社会生活的批判，于是知道本书深刻讽刺了小市民的庸俗、保守、贪婪以及资产阶级道德和宗教的虚伪。开始有了最初的批判意识。

成年之后再读《汤姆索亚历险记》，你才会觉得马克吐温真的是一个幽默大师，这人间的悲喜善恶是那么的生动有趣。

所以，你不能说小学时你就没有读懂这本书，对六年级的孩子来说，书中讲述的精彩故事就是他读懂的养分。

而这就是文字的魅力，让你可以在不同的生命阶段自觉地汲取所需的养分，不费吹灰之力。

《三体》对于初中的孩子来说，就是一方蕴含丰富养分的土壤。所以，大胆的让孩子们去阅读吧，不需要刻意的指引，阅读本身就会给孩子们带来丰富的生命体验，而这，不可替代。

最后，再次向刘慈欣先生致以最真挚的感谢，也感谢这部伟大的作品让从不怎么阅读科幻作品的我像一个初尝糖果滋味的孩子般喜悦！

2020年1月20日

后记:出身中文系的我依然偏爱着文学性极强的文本阅读，只因刘慈欣的《三体》是教育部统编教材初中推荐阅读篇目。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为了更好的指导学生阅读，我才耐着性子读完这部百万字的科幻作品。结果显而易见，这是一次奇妙的阅读体验。

本想慎重的写一份阅读指导给孩子们，写到一半就放弃了，突如其来的念头告诉我，阅读不需要任何指导，愿孩子们品尝这份文字间的喜悦。故，记之。

《三体》是刘慈欣创作的系列长篇科幻小说，由《三体》、《三体Ⅱ·黑暗森林》、《三体Ⅲ·死神永生》组成，第一部于2006年5月起在《科幻世界》杂志上连载，第二部于2008年5月首次出版，第三部则于2010年11月出版。

作品讲述了地球人类文明和三体文明的信息交流、生死搏杀及两个文明在宇宙中的兴衰历程。其第一部经过刘宇昆翻译后获得了第73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