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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木格有一个癖好，自己称之为性格的特点，认识他的人称之为说话的“癖好”。他每次说话都不超过五个字。

                                              ——题记

01

在阳台、窗台或窗前的写字台上，瓷制小花盆内有一株盆栽，带刺的花茎上慢慢长出了嫩绿的枝叶，随后在枝叶间长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花骨朵，在阳光照耀下花瓣一层一层地展开，化成了好看的花朵。

纳木格在去达苏尼公司的路上，停在了一家卖盆栽的小花圃旁愣起了神，养好一盆盆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小花圃四周摆满了盆栽，他没有看到写有店名的匾牌，或许是被这些盆栽给遮住了，仔细看两眼小花圃就知道老板是个很懂养花的人，小花圃内不同的区域放着外貌特征不同的盆栽，有的植株大一些，有的植株小一些，有的开花，有的不开花，开花的盆栽花朵的颜色有很多种，每种颜色的花朵与它相应形态的、相应大小的枝叶搭配在一起，就像丰胸、肥臀、长腿的美女一样可人。

他不懂养花，也没有养过盆栽，可他能看出小花圃内的盆栽们随着阳光地移动会沐浴到不同烈度的阳光。

“小伙子，要买花？”小花圃内坐在太阳伞下摇椅上的中年大叔招呼道。

“这个多少钱？”他微显尴尬指了指一盆开橘黄色花朵的盆栽问道。

小花圃老板无视了他所指的方向，从摇椅旁边拿起一块牌子，“活动推销，本店内所有花卉一律一百元一盆，若能准确说出所买花卉名称的顾客，半价。”

“一百一盆？”

现在是早上上班时间段，小花圃内只有纳木格一个顾客。

小花圃老板带着刚睡醒的笑容将牌子翻过来指了指众多花名中的一个，又用目光挑了挑纳木格问的那盆花，“小伙子，买一盆？”

君子兰，君子，这花的名字好俗气呀。

在他吐槽花名俗气的间隙，小花圃老板已将那盆花用大小合适的牛皮纸袋装好了，“50元。”

他拿出手机扫了下付款码，眼角余光瞥见了用透明档案袋装着的入职资料，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支付了50元钱。

他语态平和地问道：“能邮寄吗？”

“达苏尼公司，没出区，免费包邮。”小花圃老板重复了下我给他的地址微笑着说道。

“那麻烦老板了。”

今天是纳木格入职达苏尼公司的第一天，也是他在欧莱公司工作五年后的第二份工作，少了些欣喜与慌张，多了些平静与淡然。

纳木格离开欧莱公司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说话特征，或是被同事们称作的，说话“癖好”，他每次说话最多只能说五个字，每次开口说到第五个字时必须停顿片刻才能说下一句话，因为工作能力突出，对工作影响不大，当同事们调侃他说话惜字如金时，他总是以浓缩是精华，追求效率的借口来打岔。

纳木格热爱自己的工作，也热爱自己的生活。

他与同事们相处和谐，却不想与同事们成为朋友，在他看来同事与他的生活是彼此独立的，而朋不能完全脱离出他的生活。

因此他除了每句话只能说五个字外，还刻意与同事们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工作中是可以没有朋友的，而在生活中是否需要朋友对纳木格来说就像一个没有单一答案的哲学问题一样。

在工作与生活的闲暇，他也希望自己的生活中能够有一些除了自我恬适的独处之外，淡淡、美好且略带冲突感的温暖。

达苏尼公司遥遥领先其他公司的地方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追求极致的效率，另外是面试难度极高。

关于达苏尼公司的面试难度有这样的说法，能拿到达苏尼公司offer的应聘者皆是此行业的圭臬、精英、行家。

通过数轮选拔和筛选纳木格成了几千名应聘者中被录取的两名幸运者之一。

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

02

走进达苏尼公司，纳木格向行政前台小姐姐们亮了下随offer一起寄来的工作证，工作证上有每个员工的信息包括部门、职位等。

“纳木格，今天新入职的员工？”一个穿一身女西服，带一副圆形眼镜的前台小姐姐说道。

他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随她来到自己的工位，他的视线越过整洁的办公桌，齐全的工作设备，还有桌面上一本比键盘还要厚两倍的工作手册，落到了工位旁百叶窗的窗台上。

想到今天刚买的盆栽放在这透过百叶窗可以晒到阳光的窗台上，一定可以枝叶常青，花常开，他瞬间对达苏尼公司多了些好感。

“你工位上的工作手册会告诉你需要做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通过手册上的流程问我们行政前台或其他同事。”说完注意事项她就转身走开了。

“好的。”

通过达苏尼公司工作手册可以了解到公司有几百个部门，数万名员工，还有岗位职称结构图，有趣地是岗位职称中没有一个用董事长、老板、总经理等常规名称命名的称谓，更有趣地是一些岗位职称后面带有一个括号，里面都有一个像外号，让人一读就很有画面感的名字。

他的眼球被括号内封号、称号后面的称呼们吸引了，他不知道这些称呼的由来，只觉读起来给自己一种力量感。

看到自己所在的部门，他目光顿了顿，领队，昊寒（称号：不怒金刚），组长，阿蔺，组员，……

不怒金刚，性格温和，长相严肃？

纳木格在自己的工位上静静地看达苏尼公司的工作手册，令人陌生、欣喜的时光仿佛总会流逝得快一些，新入职第一天的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下午他才注意到，部门中有的员工一直在盯着显示屏敲键盘，声音如密集的雨点一般响个不停。有的员工一直在与顾客磋商业务，表情丰富配上简单的动作就像在进行业务的成交环节。有的员工一直穿梭于各工位间进行工作交流，仿佛从一个位置到下一个位置只需要走一步一样。

难道这就是达苏尼公司有极致效率的原因？这工作节奏看起来至少是欧莱公司的三倍呀。

让他不解地是每个员工在忙碌之际，都在抽空斜眼盯他看，这些目光中莫名地冒着寒刺，仿佛刺破了自己入职第一天的所有憧憬。

纳木格避开了这些目光，闲适地翻看着工作手册中自己今天需要做的工作。

“您好，纳木格。”

“你是那个新来的员工？你要干什么？”带一个没镜片眼镜的同事提高了一些音量质疑道。

“是的，交流。”

“交流？不知工作手册上规定工作时间禁止闲聊吗？”他语气未变。

“交流工作。”纳木格平和说道。

工作手册规定了新员工需先与手册列出的同事交流相应工作，如果相应同事不在或繁忙可做各新员工的基本工作，如下。

这个同事脸上不带一点喜悦表情，慢悠悠在自己电脑上查了一下工作手册，“你先去做手册基本工作。”

“好的。”纳木格回到自己的工位忙着手册中规定的基本工作，感觉自己融到部门忙碌的氛围中了，入职达苏尼公司的第一天也会这样过去了。

约一个小时后。

一个梳美式寸头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纳木格旁边的工位，嘲讽道：“阿蔺！为部门联赛做准备呢？我看你们不用准备了，就算你们部门连获多年部门竞赛冠军，这每五年举办一次的部门综合联赛你们一定赢不了！”

阿蔺缓缓起身，没有争辩，也没有示弱，伸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同事，他们就把他习惯式地赶出去了。

这个梳美式寸头的青年男子是达苏尼公司米哈部门的组长，瓦罐，与阿蔺在部门间是死对头，在公司中是知己，用他的话说，身在不同的部门各为其职而已。

连获多年部门竞赛冠军的昊寒部门对这广受各部门关注的综合联赛并没有绝对获胜的信心，毕竟这些年来各部门为了赶超昊寒团队都在不停努力着。

转身坐下的同时，阿蔺不自觉地瞪了眼纳木格。

部门联赛向来是对每个部门所有员工综合水平地竞争，任何一个员工不满足基本标准都会对部门综合联赛成绩产生巨大影响，偏偏在这时来了个扯后腿的，可恶！

纳木格对上阿蔺的目光不禁疑惑。

“您好，纳木格。”他友好地问道。

“阿蔺。”他冷冷地礼貌性回了一句。

这每五年举办一次的部门综合联赛会受各部门如此重视得益于获奖的奖金丰厚和荣誉价值，也许对于其他员工来讲只是奖金更诱人，不过对于像阿蔺这类员工，最缺这类联赛冠军的荣誉和资历证明，如果昊寒部门能够获得这次联赛的冠军，阿蔺很可能会成为领队中的一员，他绝不允许这个新来的员工参加这次联赛。

这届综合联赛规定部门全部员工参加，缺人是违规的，不过只要昊寒领队点头就可以。

“叮叮叮……”

纳木格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您好，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纳木格，行政前台有一个你的快递来取一下。”

他小跑来到行政前台，小花圃老板帮寄过来的盆栽到了。

这让纳木格略显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自娱入职第一天好像只有这盆盆栽才是我的同事。

拆掉快递的外包装和里面的海绵等防摔材料，看着眼前这株开橘黄色花的君子兰，本就疏散的营养土随着包装又丢失了一部分。

纳木格不吸烟，趁空闲之余用公司附近花坛内新翻的泥土补充了些土壤，浇过水后，把它轻轻地放到自己工位旁的窗台上。

看着透过百叶窗晒在盆栽上的阳光，他嘴角扬了扬，我与你一样要在新的环境中好好生长，无论是花开花落都可以展现出勃勃生机。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部门内进来一位耳朵很厚的中年男子，穿一身款式齐整西服，脸上看不到一个胡茬，声音高昂，“这五年举办一次的部门综合联赛，奖金和荣誉丰厚，各位做好拿下冠军的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了！”同事们一口同声地喊道，整齐程度仿佛在说这类问题不是一个问句。

阿蔺看了眼纳木格神情有些忧虑。

“昊寒领队，这次部门综合联赛参赛部门较多，竞争力很高，希望您可以申请不让新入职的员工参赛，联赛会按每个员工基本综合水平算，新员工一定会给咱们部门拉后腿。”阿蔺直言道。

新入职的员工会在公司官网公布，各部门只能了解到知道哪个部门有新员工入职，而不显示新员工的具体信息。

“新员工？哈哈哈……，咱们部门什么时候需要考虑一个新员工的水平了。你们正常发挥就好，新员工不用管他。”昊寒领队稳重、自然地说道。

听此，员工们的表情变得阳光了许多，纳木格这才发现同事们看自己时目光中的寒刺变得缓和了许多。

原来他们是担心我这个新入职的员工给他们各部门综合联赛拉分呀！

阿蔺知道虽说这次联赛竞争力确实高，不过对于昊寒部门来说也只是存在丢冠的可能性而已。

又一个多小时后。

三天后就是达苏尼公司各部门联赛的时间了，预计今天公布的参赛部门及成员名单，刚刚在达苏尼公司官网发布了。

各部门所有员工如烧到200℃的水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

数百个领队中的五个领队为了获得这次部门综合联赛的冠军采取组合参赛的方式。

达苏尼公司每五年举办一次的部门综合联赛，只有一条规定，各部门自愿参赛，这几个领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这五个部门把最好的员工凑到了米哈一个部门来参赛。

这时米哈部门的瓦罐又来调侃道，“阿蔺你们也看到联赛名单了吧，这五年举办一次的部门综合联赛冠军一定属于我们米哈部门，奥对了，听说你们部门今天还新入职了一个员工，真是招聘部都助我们米哈部门获得这次联赛的冠军呀，等我们部门获得冠军，你就再也不是领队以下你最牛了，还有我，哈哈哈。”

看到瓦罐如此喧嚣，阿蔺顷刻间放弃了想要私自不让新入职的纳木格参赛的想法，是呀，我们昊寒部门什么时候需要一个新员工来提升竞争力了！

“你以为部门联赛是拼部门数量吗？管你们是五个部门还是几个部门组合参赛，这次联赛的冠军只可能是我们昊寒部门！”声音仿佛穿透了部门内的每一个角落，部门外也产生了回响。

“无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随一声怒吼，去开部门联赛赛前会议的昊寒领队再次走了进来。

“这些部门为了获得这次联赛的冠军真是毫无下限呀！”

“阿蔺说的对，这次联赛的冠军一定还属于咱们部门，让他们也看看咱们部门的真正实力，加油！”昊寒领队一边给员工们打气，一边用余光盯了眼瓦罐，他立刻小跑着离开了昊寒部门。

同事们都昂起了更高的斗志，入职第一天的纳木格感觉自己也被这种斗志、气势所感染了。

再过一个小时纳木格入职第一天就结束了。

纳木格一遍一遍翻看着手册上与部门综合联赛相关的内容，自言自语道，只要每句话用五个字可以交流顺畅，我想我就不会为昊寒部门扯后腿。

纳木格入职达苏尼公司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03

入职第一天本想只要能够与同事们混个脸熟就够了，毕竟与同事们友好、热情的相处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地是，入职第一天就因为赶上了五年举办一次的各部门综合联赛，被同事们直接视作了拖后腿的。

正准备背上自己的单肩公务包下班，顺便看了眼窗台上的君子兰，他慌了，只过了半天多这盆开橘黄色花瓣的君子兰就出现了明显的失水、枯萎现象，看来盆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好养，幸运的是盆栽的枝叶依然充满青翠的生机。

下班路上路过小花圃，小花圃顶串联成的星星点点的灯亮了起来，在冬日的傍晚，仿佛整个小花圃就是一盆开五颜六色花朵的盆栽，和小花圃老板说了盆栽状况后，他笑了，“小伙子第一次养花吧，盆栽都很好养活的，若粗旷来说可以有两种养法，一种叫做粗养，一种叫做细养，粗养只需要注意水份、光照和疏松土的适宜度就够了，至于细养那讲究可就多了，细养盆栽就和养鸟、品茶一样算的上是一门学问，一谈到养盆栽就说多了，根据你描述的现象，应该是你新换的土壤在浇水和光照后产生了一定的固结，疏松一下土壤就可以了。”

疏松一下土壤就能够让失水、枯萎的花朵恢复？

纳木格将信将疑，“谢老板。”

第二天一到公司他直冲自己工位旁的盆栽而去，花盆中的培养土确实如小花圃老板说像有层硬壳一样，花盆体积不大，很难直接将花盆中土壤完全疏松，就算将培养土全部倒出疏松一遍再填回花盆中会不会影响这已经逐渐枯萎的脆弱植株对于第一次养盆栽的纳木格来说是不确定的，无奈之下，他在花园中折了一段树枝在花盆的土壤中轻轻地插出一些小孔，剩下的就只有等小花圃老板的方法是否奏效了。

为了在部门综合联赛中能够与同事们更好的配合，纳木格一直在看达苏尼公司工作手册，直到部门联赛这天。

达苏尼公司每五年举办一次的各部门综合联赛在世纪体育场举办，放眼望去看不到边界的体育场周围坐满了观众，都是达苏尼公司的员工和家属们，仿佛在看一场倍受瞩目的球赛一样，台下各参赛部门各自在自己的参赛区域排着整齐的队列，工作人员们提前为各区域安装了相应的工作设备。

当由达苏尼公司各部门代表组成的评审团共同宣布，比赛开始！

各部门展开了激烈的角逐，经过半天多的时间联赛结束了。

联赛裁判由各举办方代表担任，这种规模的部门综合联赛结果通常会在三个小时内给出，而这次联赛整整评了五个小时，第二天才通过公司官网公布获奖名单，和评判理由。

各部门再次沸腾了起来，由五个部门组合参赛的米哈部门和昊寒部门获得了相同的分数，这次各部门综合联赛的冠军颁给了米哈部门，联赛评委们给出的理由是，论联赛成果水平来说，米哈部门和昊寒部门都非常优秀难分高下，不过作为联赛总要分出个第一第二不是，鉴于昊寒部门联赛成果风格存在一定的差异性，经各评委反复商讨后决定，本次各部门综合联赛的冠军为米哈部门。

“哈哈哈，怎么样阿蔺，我说过的，这次部门综合联赛的冠军一定是属于我们米哈部门的！”米哈部门的瓦罐又来找阿蔺调侃。

阿蔺没有说话，做了一个习惯性手势，瓦罐又被昊寒领队的几个同事拖出了。

昊寒领队静静盯着每个员工的表现看了整整半天，咧嘴短暂一笑，没有说一句话。

阿蔺看了看各同事的表现，特别是纳木格的表现，用手摸了摸下巴，冲着同事们纵向缓缓地摇了摇脑袋，同时朝纳木格点了下头，调侃了句，“下次米哈一进咱们部门直接拖出去！”

同事们哈哈一笑，纳木格感到第一天入职的紧张氛围和同事们带寒刺的目光仿佛随着一声笑烟消云散了，整个部门散发出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斗志，既温暖，又强烈。

不觉间这种同事间的温暖在纳木格心中与什么铜墙铁壁般的东西反复越来越剧烈地撞击着，从撞出的裂缝中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与自己想象中不同的温暖。

自己想象中的温暖是淡淡的、天然的，而这类温暖是强势的、新鲜的。

达苏尼公司每五年举办一次的各部门综合联赛就这样结束了，各部门都为能再次打败昊寒部门而努力着，昊寒部门也在为不断成长而努力着。

纳木格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扭头看了看自己工位旁边窗台上的君子兰，失水、枯萎的花瓣没有重新恢复生机，让他开心地是旁边原本半开的花骨朵慢慢展开了，这盆君子兰逐渐适应了这个新的环境。

透过叶片向阳光照来的方向望去，纳木格惊讶地发现，每一片不同姿态、形态的绿叶都如一块青翠度不同的和田玉一般。